通向地洞的甬道果然不是很高,也就现代的三米多高。苏默攀绳而下,上面让楚玉山拉住,不过几个呼吸间便脚踏到了实地。

    “行了玉山,我到底儿了。”苏默扬声向上喊了一嗓子。

    “公子,小心。”楚玉山的声音传下来,隐约能看到他的脑袋在洞口处往下看。

    苏默无声的一笑,应了一声,摸索着往前探去。

    他怀里揣了一根蜡烛,但是却没一进来就点。既然先前分析到,地洞里很可能缺氧,那这火就不能轻易点燃。

    脚下崎岖不平,感受着手扶在甬道的甬壁上,也是粗粗糙糙的,苏默走出两步,猛然一惊。

    干脆就停下脚步,一点一点的仔细摸索起来。这甬道约有半人多高,行进之际要弓着身子才行。所以前后左右摸索完毕,不过几息之间的事儿。

    果然!

    苏默探查完周围,心中暗暗念叨。想了想,拿出火折子晃开点上蜡烛,一团晕黄的光晕亮起,甬道的真面目便完全呈现在了眼前。

    粗粗粝粝的甬壁呈现不规则的圆筒状,乍一看,似乎是某种软体动物钻洞而行留下的痕迹。

    但是抚摸着甬壁深浅不一的线性痕迹,还有已然固化凝结的表层,苏默却知道,这应该是瞬间的高热冲击所致。

    形成高热的原因,曾有地下熔岩流淌是一个原因。但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某种爆发性极高的高温气体冲击所致。

    而这武清地处河北之地,直到后世也从未听说过,河北一地曾有过火山的迹象。

    那么,如此一来,造成眼前的景象最大的可能,反倒是先前他分析中最不可能的那个原因:陨石冲击。

    唯有陨石冲击,才会在落点周围爆发那般高温的冲击。苏默抚着甬壁,眼前似乎再现了当时的情景:

    一颗陨石高速自空中落下,因为大气的摩擦,陨石已然烧的通红,并在空中留下长长的燃痕。最终轰然中砸进大地,炽目的光芒耀起,同时伴随着无尽的烟尘弥漫。大地瞬间如同龟裂一般,向四周延伸处无数裂痕……

    苏默的两眼发亮,满脸都是兴奋之色。天外飞星啊!没想到自己竟然能站到一处天外飞星坠落的所在。

    举着蜡烛向前晃了晃,果然整个通道的甬壁都是一般模样。心下兴奋更重,脚下不由加快了速度。

    然而将将走出十几步,猛地一个念头划过脑际,不由的心中一凛,脸色瞬间凝重起来。

    手中的蜡烛一直燃烧着,他停留了也好几分钟了,但是却不觉得半点憋气,这说明了什么?

    这说明,这个地下洞穴绝不是只有楚玉山他们说的那样,只有田千里挖出的一个出口。单凭那一个通向外面的洞口,绝不会让此地空气如此充沛!

    排除了毒气的可能,又排除了因空气稀薄憋死的可能。那么田千里的死因便几乎可以确定,就是吓死的。

    在这个或许还有其他通道的地下洞穴中,田千里居然活活被吓死,这无异于提醒苏默,此地有着莫测的危险!

    他站在原地想了想,毅然转身返回,重新站到下来的地方,向上面呼喊楚玉山。

    楚玉山几乎是应声而出,脑袋在洞口处显现。苏默叫道:“玉山,给我扔下把刀来,嗯,最好再弄跟哨棒之类的。”

    楚玉山应了,转身离开,不多时,上面喊了声小心,咚咚两声,一把腰刀和一根哨棒便落了下来。

    苏默拾起腰刀系在腰上,又将哨棒提在手里,这才心中稍定,再次转身向里走去。

    有了先前的发现,重新走在这地下通道中,苏默侧耳细听,发觉果然有某种声音回荡着,虽然极轻微,而且还时有时无的,却是绝对存在的。

    那是风声,确切点说,是从其他缝隙中涌进的空气流动声。走了堪堪一半,忽然头上簌簌落下不少沙砾,苏默一惊停住。晃着手中蜡烛前后左右看了看,皱眉寻思一会儿,猛然恍悟过来。

    他先前就觉得有些不可思议,田千里被关在帐篷里,手中没有任何工具,怎么可能一夜之间挖通数米之深的地面。而且,据楚玉山所说,早上时,张横换班还看到他老老实实的在里面,直到一个多时辰后送饭时才发觉他逃了。

    按照楚玉山说的,是田千里狡猾,故意迷惑张横等人,让他们松懈之后,便于赢得充足的逃跑时间。

    可是田千里怎么就肯定张横等人,一定会故意饿他,并在一个多小时后才来?万一张横等人不这样做呢?又或者,只是半个小时二十分钟的呢?如此一来,岂不是弄巧成拙,白白浪费了宝贵的时间?

    要说田千里算无遗策,那苏默可要真的嗤之以鼻了。田千里真要有那脑子,就不会蠢到那种地步,以至于近乎自投罗网般落到自己手中了。

    而直到此刻,这些疑惑终于豁然而解了。

    这通道,更可能压根就不是田千里自己挖的,而是自己显露出来的。时间就是张横他们交班之后的某个时刻,而原因,或者就是如今整个双岭山这片地域的大施工。

    这里一直就是荒瘠之地,既不能耕种也没有矿藏,也就从没人在这片土地上有过任何的大动作。

    而直到今日,苏默无意中将灾民营安置在此处,又机缘巧合的决定以此处为中心,向凤水辐射大搞建设。正是这种大面积的建设,又是挖又是砸的,终于让那个小帐篷的地方震动开来,露出了这个地下洞穴来。

    这个推测还有很明显的两点佐证。一个就是这里的地表情况,近乎全是碎石子铺就,而且竟然还是多石灰石成分。

    石灰岩主要有三种,一种是因为流水搬运、沉积所致;一种是生物化石演变;还有一种,就是激变的化学反应所成。而最后一种,又有什么比陨石冲击形成的反应更剧烈?

    第二个佐证就是位置。那个小帐篷里的坑洞,并不是在中间位置,而是在帐篷一角,恰好是绑住帐篷一角下橛子的地方。

    如此,先有了因为安置帐篷打橛子的集中震动,再有了整个地面的不间断施工引发的持续震动,这才无巧不巧的使得此处的地表松动,将那个坑洞显露出来。

    而田千里在张横他们换班之后才逃走,也并不是什么他有意迷惑,而是恰好在那之后,这个坑洞才形成。以田千里那快被吓破了的胆子,一发现了可能的生路,哪还能沉得住气,必然是想也不想的就付诸了行动。

    至此,除了还没搞清楚的田千里吓死的原因外,其他的细节处,苏默已然完全了然于胸。

    轻轻吸口气,再次往前进发。他现在对这件事越来越兴奋了。且不说这个不知多少年前形成的陨石坑本身的吸引力,单就面上这些事儿抽丝剥茧的分析发现,而后得出最正确的结论这一点,就已经让他非常满足,欲罢不能了。

    越往前走,地势越低,整个甬道的高度也越高。走到最后,他已经可以完全直起身子,甚至当进入到楚玉山所说的像小屋子似的那个大洞后,整个空间已然开阔无比,更无半分逼仄之说。

    靠近地洞通道口的右手边,田千里的尸体果然便如楚玉山说的那样,以坐姿的样子靠在岩壁上,满头满脸的都是灰呛呛的污浊不堪。

    原本细缝一般的两眼,此时瞪得极大,眼神中仍清晰可见的残留着震惊恐惧之色。面色青绿,嘴角处也能看到有深色的液体流出。

    果然,确实是吓死的。

    苏默只是略略探查了一番,便已有了结论。随即便将注意力转到这个大约六七个平方的空洞上。

    绕着整个洞穴走了一圈,正如同他起先推断的一般无二,除了来时的那条通道外,四壁上还有无数深深的裂隙。只不过大都只残留些痕迹,几乎统统被泥沙封死。

    唯有几处分支的细缝,时不时的能听到一丝戾音,正是不知隔着多厚的岩层外面,地表上的风刮过而透进来形成的。只不过在这乌漆麻黑的地下深洞中,这种隐隐约约的声音,着实让人毛骨悚然。很容易就和传说中的地狱联系上。

    苏默估计,田千里吓死的原因,多半跟这个也有关系。张横喊着有鬼,除了被田千里的死样惊到外,这种莫名的声音也是一个最主要的方面。

    整个洞穴,除了田千里的尸体,还有四壁密如蛛网般的裂隙痕迹外,苏默再没发现任何一点有价值的情况。那么,田千里之死,究竟是怎么造成的?单单只是声音?苏默觉得不太应该。

    还有就是,这里既然是陨石冲击所致。那么,陨石的残骸呢?能形成这种规模的深洞,必然就会有实体。经过大气层的灼烧,还能造成这种冲击的,那残留下来的残骸无论大小,必然密度达到骇人听闻的高度。

    但是这里,地上虽有一些细碎的砾石,苏默却没发现任何能跟陨石残骸相似的。便是最中间向下凹的最厉害的地方,也不过更多的是厚厚的粉末状的焦土。

    苏默蹲在地上,皱眉苦思着,却是百思不得其解。

    忽然,他猛地抓起哨棒,抬头向四下打量。方才有那么一霎那,他忽然有种被窥视的感觉。

    这种感觉玄之又玄,想要明白说出个理由半点没有,但是却是那么清晰,就是有那种感觉。他甚至有种诡异到了极点的感觉,好像自己的灵魂在那一刻都有些悸动。

    后世对人有没有灵魂之说,莫衷一致。但是经过了穿越这种事儿的苏默却已经百分百的确定,灵魂是真的存在的。

    但正因为这种确定,他却更感到莫名的惊恐。那灵魂和肉身的融合、分离之说必然也是成立的。

    他目前这具身体,并不是原先原装的灵魂了。此刻既然有了灵魂悸动的感觉,那会不会引发不可预测的变故?如果再引申一下,发散性的想一下,自己的穿越,寄魂在这个大明武清县的苏默身上,会不会也跟这种悸动有关呢?

    他满头不禁冷汗涔涔而下,只在一刹那间,便无数个各种匪夷所思的念头闪过。

    都说自己吓自己其实是一种错觉,而方才那一霎的感觉现在也消失了,但苏默却很肯定的清楚,方才那一瞬,感觉是如此清晰,绝非什么错觉。

    慢慢松开哨棒,手却探向腰间,将那把腰刀一点一点的抽了出来,紧紧的握在手中。他能感觉的到,此刻的手心里全是冷汗,湿津津的。

    把蜡烛插在地上,换了只手拿刀,将手心的汗在衣襟上擦拭干净,眼眸猛的却在瞬间狠狠缩了一下。那种感觉又来了!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压制着心跳,下一刻猛地一转身,眼角的余光处,似乎有什么东西一闪而逝。霎时间,他只觉心跳如鼓,额头上青筋都突突突的跳了起来。

    有东西!确确实实的有某种存在!

    两眼死死的盯着方才那东西一闪而逝的地方,双手握刀,身子微躬,全身如同绷紧了的弓一般,努力将所有的精神放开,仔细的感觉着四周。

    难道,这世上真他妈的有鬼?!这一刻,他信之笃笃的坚持,忽然变得不那么坚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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