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回到八楼的那一晚,两人又站在阳台,看着城市的灯光。

    周围都已经是封闭阳台,只有他们在的这个阳台,还是在夜色里敞开,晚风吹过他们的头发,就像多年前,他们在很多个晚上倚在这里的时候一样。

    楼下沿街的店铺早已换了几茬,新起的高楼一幢又一幢,远处在建工地高高的塔吊,在夜幕中亮灯的剪影,带着这个时代的印记。

    那个老式的录音机还在老地方,杨磊插上了插头。

    老卡带的歌声里,房宇和杨磊相视一笑。杨磊拿出一根烟塞进自己嘴里,向房宇燃着的烟凑了上去。

    夜幕里阳台上,两个紧抵的火星,两个靠着的身影。

    房宇伸手把杨磊揽近自己。杨磊靠在他肩上,吐出了烟,眯着眼睛,俯瞰整个灯火辉煌的城市……

    他们一起去看了罗九。

    罗九的墓在市郊的墓园里,这几年,去看他的兄弟没断过,一直没让他孤单。当年即使是在那样的情形下,罗九的丧事也是办得风风光光的,没让这个汉子受一点委屈。两人给罗九烧了纸,上了香,把罗雯的消息带给他。房宇一出狱就打听了罗雯的情况。房宇那同学一直关照罗雯,罗雯在国外已经嫁人,生活得很平静,老天还是善待了这个不幸的女孩,给了她一个好归宿。

    房宇在墓前坐了很久,杨磊一直陪着他。

    那晚回来后,房宇说了很多和罗九以前的事。房宇说,以前他答应过九哥,要是哪天成家了,不管他人在哪儿,都把人带去给他见见。

    “九哥没见着,也不会怪你的。”

    杨磊说。

    “今天见过了。”

    房宇说。

    杨磊扭过头,望着房宇,猛地翻身,搂住了他……

    杨磊接到过杨大天的电话。

    杨大天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叹息着对杨磊说:“你爸年纪也大了。人老了,就没个准儿了。能回去多看看的,就看看吧……”

    杨磊想过,也许以后,不知是在什么时候,可能他最终会回去,和房宇一起回去。

    但那是以后,不是现在。

    世界上最困难的事,就是宽恕。

    后来,杨磊做到了。

    房宇说过,没有他,当年我不可能就判那么几年。

    房宇说,我坐满了这几年,出来了,挺得直腰杆,我没啥可后悔的。

    当初的事儿,是我自愿。

    房宇说,他是你爸。别为我,少个这世上一心只为你好的人……

    一个星期天,他们路过实验中学。

    实验中学还和以前一样,那个标准化的操场,还是两边高高的台阶。

    两人坐在台阶上,在杨磊当年弹琴坐的老地方。

    “没带琴来。不然,再弹一次。”

    杨磊说。那把吉他,一直在八楼那房子里,收着。

    “还会弹不。”

    房宇问。

    “真忘了。”

    房宇入狱后,杨磊就再也没碰过那把吉他。

    “你再教我呗。”

    杨磊看着房宇。

    几个打排球的女生把球打飞了,球落到房宇和杨磊旁边,杨磊手一抄就把球接住了。

    “那个……把球扔过来行吗?”

    几个女孩儿看着房宇和杨磊,红着脸。

    杨磊把球一抛,准确地抛进一个女孩儿怀里。女孩儿们走出老远了,还在往这边不停偷偷地打量着。

    “那小姑娘,挺像英子。”

    杨磊说。

    英子以前追房宇的时候,杨磊认识。那时候英子也就跟这几个小姑娘差不多大。

    房宇是怎么请英子帮忙的,这个过程,房宇都告诉了杨磊。杨磊知道,房宇心中觉得亏欠的人,就是英子。

    “她孩子已经两岁了。”

    房宇说。

    现在,英子早已经在南方成家,有个知疼着热的人,也理解了一个女人真正的幸福是什么。

    房宇出狱后给英子打过电话。英子的儿子在电话里嗲声声地喊“叔叔”。

    “皮着呢,跟他老子一个德性。”英子笑着在电话里说。

    “宇哥,我挺感谢你的,我要不到这地方来,也嫁不了这人。”英子说……

    杨磊和房宇,都碰到过很好的女人。对她们,他们有感激,亏欠。她们都是生命里的过客,却都给他们留下了重要的色彩。

    操场的喇叭里放着一首歌,旋律飘荡着。

    “《恋曲2000》。也是罗大佑的,听过不。”

    杨磊听着,望着阳光下的操场上,打球玩耍的人。

    “听过。还是90好听。”

    房宇说。

    “你唱得比他好。”

    房宇一愣,笑,吸烟。

    “扯淡。”

    阳光照耀着操场,温暖,操场有人放着风筝,鸽群飞过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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