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程!”

    海纳扬起马鞭,在马屁股上不轻不重的抽了一下,马车缓缓启动。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

    孟长辉望着逐渐远去的车队,眸色微深,就在这时,忽然听到屋内传来一阵哭声。三甲也听到了,他瞪大了眼睛,惊讶地捧住脸:“少夫人把大小姐给忘了!!”

    马车里的田园园总觉得忘了什么,可无论怎么想都想不起来。近来不知是不是休息不好,常常丢三落四的,有时同别人聊天,说着说着就忘记话题是什么。

    她撩起帘子对驾车的海纳道:“咱们是不是忘了什么?我想不起来了?”

    海纳转身瞅了她一眼,“你的银子忘拿了?”biqikμnět

    “拿了,我都装好……不对,我闺女在哪儿呢!”

    说到银子,田园园这才想起来芃芃居然忘带了。今天她起的早,芃芃也起的早,吃过早饭后,小丫头又睡起了回笼觉。于是她把孩子放到床上,然后收拾银子细软等物,刚才光顾着同他们道别了,竟然把最重要的孩子给忘了!

    闻言,海纳吓了一跳:“芃芃你给忘了?!”

    田园园不好意思的笑笑:“可不是!快停车,我回家抱去!”这些人天天抢着抱,乍一还给她,一时半会还不适应,人多手杂便把孩子给忘了。

    好吧,以后再也不嘲笑把孩子落在服务站的父母了,今日终于成为她口中不负责的父母。

    正在这时,一阵急切的马蹄声从车后传来,二人探身一看,孟长辉抱着被丢下的芃芃赶了过来。

    在父女赶到后,田园园连忙从他手中接过女儿,满眼愧疚:“芃芃,都是娘亲不好,居然把你给忘了!”说完,轻轻给她擦掉泪珠。

    “呜呜……”差点被丢下的芃芃抱着亲娘的脖子不撒手,小嘴撇着,呜呜地哭个不停,

    田园园抱着她的小身子,轻轻颠了几下“对不起,都是你海纳伯伯不好,都不知道提醒我没带你!”

    “……恶人先告状!”海纳无言以对。

    “这是什么?”田园园发现芃芃的脖子上挂着一个小荷包,正面绣着蜈蚣、蟾蜍、蝎子,背面则绣着长虫和壁虎,针脚有些凌乱,显然是在仓促中绣成的。

    “五毒荷包。田婆子刚送来的。等端午时戴,可保今年便顺顺遂遂,百毒不侵。”孟长辉摸了摸女儿的头顶,此去一别,最快也需半年才能见面,心里自然是万般不舍,捧起她的小脸蛋,轻轻吻了几下。

    “孟长辉,你可别忘了王三回的事!”田园园想起答应老六的事情,又叮嘱了一遍。

    孟长辉颌首:“不会忘的。”

    “芃芃,给你爹再见吧!”田园园抬起芃芃的小手冲他摇摇手。

    孟长辉淡笑:“去吧,一路平安。”

    他们先去月子房去接小红,然后再与杭青天一行人汇合,来到月子房,小红已经收拾好包袱正在屋里等着呢!

    由于三甲不走,他们便少了一个赶车人,还是海纳有办法,他把缰绳拴在旧马车的后辕上,这样马儿便拉着车厢跟在后面。

    而在城门苦苦等待的杭青天,热的那是汗流浃背,眼看就要中暑,这才等到了田园园等人,压住心里的火挥手起程。

    出了三河城,田园园掀开帘子回头望了望,看着巍峨的城池渐渐远去,深深叹息一声,包含着无尽的无奈和遗憾。

    芃芃听到她的叹息,举起小手摇了两下。

    “芃芃学会和别人再见了?”田园园亲了亲她白白胖胖的小脸,将她搂进怀里,“真是个聪明的孩子!”

    “咯咯咯……”芃芃咧着小嘴咯咯直笑。

    此时京城,风雨交加,孟星惟正好轮休。

    他处理完公文后,歪在罗汉床上看书,桌上的香炉散发着幽幽淡香,门窗紧闭,听着外面风一阵,雨一阵,再没有比此刻更惬意的事情!

    惬意不过片刻,周廷祎那厮突然来了。雨大风大的,他的衣摆和靴子已经湿了,踩出许多湿脚印,这厮不管不顾,一屁股坐在罗汉床上。

    他呼哧呼哧地盯着孟星惟,后者低垂着眉眼只管看书,似乎没感觉到他的存在。

    “咳咳!”周廷祎清了两声嗓子。

    孟星惟这才抬起眼,眉眼疏离:“王爷向来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今日有何指教?”

    “瞧你话说的,没事不能来了?”

    盯着他清俊无双的面容,周廷祎不禁探手抚摸,可他却眉头一皱躲开了。筆趣庫

    “你最近为何躲着我?”

    孟星惟翻了页书,“王爷你多心了,只是近来公务繁忙,我无暇分心而已。”

    周廷祎知道他在搪塞自己,可对着这般绝世容颜,却生不出责怪的心思。

    “今日确实有事想同你商议!”

    “何事?”

    “关于一臻之事。”

    孟星惟放下书,眸色微冷。

    近日京中有传言闹得沸沸扬扬,说是秦王的庶长子在有心人的唆使下在秦王妃安胎药下毒一事,话说一个四五岁的小孩是怎么认出安胎药的?如何避开宫女下毒?疑点重重,下毒一事根本经不起推敲!

    “你想同我商议什么?”

    周廷祎眉峰紧皱:“我母后卧床多日,无力抚养那孩子,王妃身怀六甲也是有心无力,因而在嬷嬷们娇纵下,霸道自私。如今下毒一事惹得父皇雷霆大怒,已经下旨,待王妃产子后,将他过继给闲散宗室。”

    闻言,孟星惟眸色更冷。一个四岁的孩子,懵懂无知,却被后宫见不得人的手段褫夺了继承大统的资格!都道后宫吃人不见骨头,今日得见,果不其然!

    他冷声问:“既然过继其他王室,已无威胁之意,王爷还想与我商议什么?”

    周廷祎道:“我再想,在一臻成年分府前,想请小孟夫人做他的养母,养在你们府里。”眼神严肃。

    他说的成年之前养在镇远候府,孟星惟心头一沉,知道他意有所指。这孩子才刚刚四岁便被诬陷,恐怕养在其他地方连成年也活不到了。

    “既然已经过继,你还担忧什么?”

    “虎毒不食子。他生母虽然寒微,亦是我的血肉,有些人不会放过他的!”周廷祎脸色阴沉。

    “想来王妃腹中胎儿性别已有定论。”

    “不错。”周廷祎露出些许喜悦之情,有些得意有些确幸:“还是双胎。”

    孟星惟眼睛一扫:“能干,恭喜!”

    他挑眉一笑:“你不高兴?”

    “又不是我的。”言外之意,不言而喻。

    周廷祎追问:“那养母一事呢?”

    孟星惟沉默地看着他,目光微冷。

    “怎么了?为何这般看着本王?”

    “无事。等她回来,你自己问她吧!”

    周廷祎叹息出声:“此间本王唯信小孟夫人,也算是本王为一臻找的生路。不枉父子一场。”

    此话甚是绝情。

    “王爷言重了。”孟星惟眉眼不抬。当初不顾母子之情将孩子带走,这会儿觉得碍眼又送了回来,一个孩子对他来说,恐怕是一个出身不好的备胎棋子吗!

    周廷祎苦笑:“在你面前,我还是能说的,介时还需麻烦小孟夫人了!”

    孟星惟沉默地望着屋顶,忽然起了一阵大风,窗户瞬间大开,大雨疾风猛然灌入屋内。“雨真大。”周廷祎起身去关窗外,转过身时,与他视线撞了个正着,那双狭长的眼眸犹如冬日寒月,清冷无比。

    二人对视良久,还是孟星惟率先移开目光。

    周廷祎张嘴还想说什么,下一刻,月黑的声音从门外传来:“王爷,王妃的人来了。”

    “怎么了?”

    “她说王妃肚子疼。”

    周廷祎不耐:“肚子疼找大夫,找我做什么!告诉她,本王今夜有事,不回!”

    月黑应下,门外只剩下风雨声。

    “你不必如此。”孟星惟忽然出声,眉目清冷,看不出喜怒。

    周廷祎轻咳两声,凑了上去,贱兮兮地笑道:“你吃醋了?”手也摸了过去,抬起他的下巴转到自己正面,想从这张清俊的脸上找到期望的神情。

    可惜孟星惟依旧板着脸,面无表情。他抬手格开男人的手,眉头一皱:“天色已晚,王爷还是请回吧!”

    “这般绝情吗?”周廷祎一只手撑着床柱,嬉皮笑脸。

    孟星惟垂着长睫,语气微冷:“风大雨大还是早些回去吧!”

    话都说在这份上,周廷祎起身,遗憾道:“…哎!那我走了!”

    雨嘀嗒嘀嗒地落在车蓬上,发出吧嗒吧嗒的滴雨声,田园园无聊的数着雨滴,小芃芃早就睡的四仰八叉,小嘴还不时的吧嗒两下。

    不知不觉一行人已经走了十来天,昨天刚出的西北地界,一进江南的官道就遇到连绵的春雨,湿嗒嗒的空气让人觉得浑身都要长出了蘑菇。

    “少夫人,刚才杭大人说前方有座破庙,今晚就在此处夜宿了。”车外传来海纳的声音。

    田园园给芃芃盖好小肚子,慢慢坐起身,轻声回道:“知道了。”她爬了几步,撩开帘子,细密雨滴瞬间洒了过来。驾车的海纳穿着蓑衣,戴着蓑帽,连鞋也换成了草鞋,可谓是全副武装。

    “你怎么出来了,外面下雨呢!”

    “车里闷,出来透透气。”

    他们所走的官道,依山而建,一面临山,另外一面则是山谷,谷中绿树葱郁,底下河水汹涌,曲折延伸直入大山之中,此时和风细雨,湿润的空气沁人心脾。

    田园园深深吸一口气,望向最前面骑马的杭青天,他也穿着蓑衣,不过裤子已经湿了大半,一双黑靴上更是泥点斑斑。

    她朗声笑:“杭大人为什么不乘马车呢?这风大雨大,容易得风寒!”

    杭青天回头笑笑没说话,轻夹马腹继续前行,倒是他的小厮笑着搭话:“夫人,我家大人没银子,买不起马车……”

    话还未说完,就被杭青天不悦地打断:“快些闭嘴!”

    “哎!我这嘴该打!”那小厮叫闻武,年纪不过十五六,性子很是活泼,一路上特别喜欢逗芃芃玩。

    田园园一点面子也不给,哈哈笑了两声,最后在海纳无奈地眼神中回到马车里。

    又走了一炷香,马车停了下来,田园园掀开车帘一看,确实是座破庙。

    此时天还未黑,借着天光能看着牌匾上刻着:寒雨寺。

    杭青天带着几个士兵先进了寺庙打扫生火,等火堆生起来后,田园园带着芃芃才走了进去,小红还没有出月子,除了方便,在马车上足不出户。

    一进寺庙,阴冷潮湿带着霉味的空气扑面而来,芃芃打了个打喷嚏,打出一大坨透明的鼻涕来,田园园赶紧拿出手帕给她擦干净。

    “哎呦,这大鼻涕!”

    海纳在旁边单独升起一个火堆,将旁边的杂草和石头稍微清理后,拿出一卷草席铺在一旁,“少夫人,坐这里。”随后,起身继续搬晚上要用的东西。

    田园园将芃芃放在草席上,看着她别往外爬就行,她看着闻武掏出一袋干粮,一人分了一个干饼子,然后拿出他和他家大人的干饼子架在火上烤。https:Ъiqiku

    杭大人回京,除了他和他的小厮就带了四个士兵,六个大男人不是在驿站蹭饭就是烤干饼子吃,而田园园因为有孩子,吃的略微好上一些。这时,海纳抱着铁锅和粮食走了进来放到草席上后,又返回去拿案板、菜刀和水囊。等到一一摆好后,对田园园说道:“少夫人已经准备好了!”

    他们的晚饭向来是她掌厨,在这阴雨绵绵的一天吃上一碗热腾腾的饭菜,真是再舒服不过了!

    “好!”田园园郑重点点头,随后从面袋里舀出面粉,加水和面,准备做面片。面团揉好后,她从菜篮子里找出上次没吃完的白菜和萝卜,切成细丝,往铁锅里再放上一些猪油,等油一热把菜放进去翻炒,炒至断生,然后加上各种调料,等着大火煮开。

    闻武看了看铁锅的菜汤,又看了看火上的面饼,可是他家大人不许他们蹭饭。

    菜汤一开,田园园开始往里揪面片,她是第一次做面片,揪的有大有小,有薄有厚,不过荒郊野岭,有吃的就不错了。当初离开前,家中剩下的米面还有不少,给了田婆子一大半后,米面还剩下两袋,她便一并拉了回来。

    面片汤一熟,她先给海纳盛了满满一大碗,然后给小红送了一碗,最后才是娘俩的。

    看着她们手中的面片汤,杭青天更觉得手里的饼子难以下咽。(http://.suya.cc/70/70517/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