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杭青天你没事吧!”田园园轻轻推了他两下,他躺在马车上双眼紧闭,一动不动,看起来像是原地去世了。于是抬起手指放在他的鼻子下面,有呼吸,看来只是吓昏了。

    一个活人身上长出蛆虫,确实很吓人…https:Ъiqiku

    她掀开车帘,扫了一眼吐酸水的男人们,吩咐道:“今天就在这儿扎营,找人烧些热水,再来一个不害怕的过来搭把手。”

    说完,几个男人互相看了一眼,然后争先恐后的去捡柴烧水,闻武人小抢不过,就被几人推到田园园面前。

    田园园笑眯眯的看着他:“来吧,你家大人需要你!”

    闻武:“……“

    杭青天脓包上的蛆虫已经清理干净,最为棘手是他腿窝里的蛆,已经侵犯到皮下,想想清理干净恐怕要废些功夫了。

    “你等等。”田园园越过昏倒的男人,从一个袋子里掏出一双筷子,准备一会儿用来夹蛆,总不能下手抓吧,然后拿出一个破碗装虫子。

    做好准备后,她吩咐闻武把他家大人的腿抬起来,越高越好,小孩实在一把把杭青天的小腿架到肩膀上,腿这一打直,腿窝后面的蛆虫蠕动的更欢了。然后,田园园拿着筷子一个一个夹了下来,按死在碗里,最后夹出来十四条虫子,腿窝底下还有个脓疮,上面有个黑头。

    “为什么大人会被虫咬呢?而同行的我们都没事呢?”闻武嫌弃地看着碗里的死虫子。

    田园园放下筷子,笑道:“还不是因为他装…他穿长衫的缘故。”

    海纳几人都穿着行动方便的劲服,手脚处都用绑带绑住,虫子爬不进来。而杭青天则穿着广袖大衫,虫子自然是随意进出,他被蜱虫咬伤后,伤口感染溃烂,腐烂的臭味又吸引苍蝇过来下崽子,天热潮湿,蛆蛋就很快的孵化了。

    蛆虫清理完了,田园园又向海纳要了小刀和蜡烛,将小刀在火上烤了两下,接着用刀把腿窝下的脓疮挑破,用力一挤,奶油般的脓液瞬间冒了出来……

    “呕!”闻武张着嘴干哕了两下,仰起头不看她清理脓疮。

    那脓疮看着不大,似乎很深,轻轻一挤就冒出不少脓液,挤了四五回还源源不断冒着。

    昏迷中的杭青天生生被疼醒,他“啊!”地叫唤了一声,要不是闻武扛着他的腿,定然会坐起来。

    今日下雨,天空低垂,车厢里已经点了蜡烛,昏黄的火光中人影憧憧。

    杭青天烧的昏昏沉沉,强撑着一口气慢慢撑起身子,眼前一幕令他羞愤不已,只见自己的腿被闻武架在肩上,关键是光着光着!!有辱斯文!!最为尴尬的是孟夫人蹲在自己大腿前,背对着自己不知道自己的腿在做什么,那里传来难以忍受的剧烈痛感。

    世间上还有什么比光着大腿被上司夫人上下其手更为尴尬的事了!

    他实在难以忍受,出声阻止:“快,快,…快住,快住手!”烧的实在厉害,话都说不连贯。

    不过,在他说快快的时候,田园园确实加快了不少。不一会儿,就把脓疮里的脓液挤的差不多,能看到伤口里的脓头,只要再将它挤出来就可以痊愈了,哪知就在这关键时刻居然让她住手,实在匪夷所思!

    于是她不满地转过头,下一秒却险些笑了出来,从她这个位置看去,杭青天好像在生孩子啊!

    见她似笑非笑的样子,杭青天羞的脸都青了,“男女授受不亲,还请夫人离开!”说完,收回他的大白腿。

    “你不要命啦?你这腿上的疮,若是再不清理,小心你的腿要废了!”田园园惊讶不已。

    “多谢夫人担忧,在下,在下宁愿不要这腿,也要保护夫人名节!”

    “……”

    闻武惊到:“少爷,你这腿还要不……”话没说完,就收到自己大人的眼刀,立刻噤声。

    盯着他坚定不移的目光,田园园嘴里的有病便说不出口,哪里是有病,明明是有大病!看个男人的腿就没了名节?

    田园园无奈道:“我虽是女子,除疮挤脓之事也做得!你这腿再不处理可真要废了!”这家伙真是榆木脑袋,腿都要没了还顾及什么男女大防!她都不介意,这家伙倒是道貌岸然起来!

    谁知,杭青天眉心一皱,竟然苦口婆心劝起她来:“在下饱腹读圣贤书,知礼名节,如何陷夫人于不贞!还请夫人自重!”

    一听这话,田园园神色一冷:“是我思虑不周!既然如此,那就别枉费了你的拳拳好意,你下去吧!”好心当做驴肝肺!

    杭青天一愣,忽然意识到自己在人家的马车上,脸上一红,挣扎着往下挪去。闻武见状,连忙上去搀扶。

    待他一瘸一拐的下了马车,田园园嘴里还是蹦出一个词:“有病!”

    海纳见他走了,抱着芃芃回来,凑了过来:“弄好了?”

    田园园把事情一说,海纳也忍不住喷道:“读书读傻了,病得不清!”

    随后营地开拔,杭青天说前方二十里有条下山路,在山脚附近有个村子可以留宿。

    到了夜晚,雨渐渐大了起来。不到半个时辰就到了他口中的下路口,此时夜黑路陡泥又滑,在下山过程中两辆马车险些翻车,还好海纳驾车的技术过硬,有惊无险的到了山脚,好在顺着泥泞的山路没走多久,在黑黢黢的山林中看到一些昏黄的灯火。

    在杭青天的带领下,车队穿着村落直至村子尽头,最后在一座孤零零的茅草屋门前停下。

    “闻武,去敲门!”杭青天强撑着不适吩咐道,后者应了一声,下马去敲门。

    一路颠簸,马车终于停了下来。田园园将睡着的芃芃小心放到车上的铺盖上,再拿簿被盖好。虽是初夏,山林的夜晚依旧寒凉。光顾着赶路,没功夫做晚饭,母女俩只能先垫了几口点心。

    她掀开帘子,湿冷的空气袭来,瞬间打了一个打喷嚏,在微弱的光线中,海纳雄壮的背影像是一座黑色的铁塔,沉默的矗立在车辕上。

    他道:“到了。芃芃呢?”

    “睡了。这么偏僻的地方他也知道?”田园园口中的他是谁,不言而喻。筆趣庫

    海纳道:“应该是来过此地。”

    话刚落,茅草屋内亮起一团烛火,下一刻令人牙酸的开门声随着门开而响起来。

    开门的是个老大爷,脸型瘦削,衣衫破旧,前衣下摆是补丁上补着补丁,一看就是贫苦之人!

    杭青天挣扎着下马,不知说了什么,便被他领着进屋。

    闻武正要进去,就听到孟夫人叫他。于是,他很听话的走了过来,“夫人。”

    田园园蹲在车辕上,问道:“那老大爷是谁?干什么去了?”

    “我们进京时曾在此处借宿,那老大爷是村里的赤脚大夫,我家大人过来找他看病来了!”

    “既然是大夫,那便没什么问题了。你忙去吧!”

    “哎!”闻武离开。

    她轻轻打了一个哈欠,从马车掏出一些点心,与海纳和小红分了些,看些架势,晚上别想吃饭了。

    海纳吃了两口点心,“少夫人,要不然咱们找户人家借宿吧,今晚恐怕是不走了!”

    此起睡在马车上,自然是床铺舒服,田园园从荷包掏出一些碎银子,嘱咐道:“这些银子给借宿的人家吧。”

    “嗯。”

    随后,海纳下车去找借宿的人家。这时,闻武也从茅草屋出来,走了过来:“夫人,我家大人说今夜将在此地留宿。”

    “知道了。”

    没过一会儿,海纳便回来了。不过没找到合适的借宿人家,唯有一户光棍汉愿意借宿,奈何家中如同猪窝,不住也罢!

    住了一路的马车,再住一次又何妨。

    翌日一早,海纳从山民家买了不少肉干,杭青天也大出血拿出一两银子买了几斤,一行人再次上路。

    然而,到了第二天早上,走着走着,杭青天忽然从马上栽了下来。毫无征兆!

    田园园本来不想管他,让他自生自灭算了,可这家伙是钦差大臣。若真死了,她也难摘干净,说不定还会牵连孟长辉。于是,再次拿出小刀给他清疮去了。

    他腿窝的脓疮比上次肿的更厉害,红的发光发亮,一看就知道那个赤脚大夫根本没有放脓。

    人也昏了,不必听他者乎者也了!

    这次花了足足一个时辰才把脓液和脓头挤了出来,挤出脓头后,腿窝后面和左面留下两个大洞,血肉模糊。

    田园园给他清理干净后,从包袱中拿出金创药撒在上面,然后找出一些干净的棉布给他包扎好。临走前,还特意叮嘱闻武一定别让苍蝇下蛋了!之前的蛆蛆们在杭青天的腿窝里留下一簇蜂窝状的伤疤,令人见之生寒!

    古代没有消炎药,田园园只好给他拿了些凉血消肿的下火药,至于活不活的下来,全靠他的抵抗力。然后母女俩将马车让给了杭青天,暂时和小红挤在一起,不时还安排闻武给他喂水和喂些退热散,随时观察他的情况,就怕他一个不留神一命呜呼。https:Ъiqiku

    然而,田园园还是高估了一个文弱书生的身体,到了下午人已经烧的人事不省,一副随时随地断气的模样。

    众人便快马加鞭向罗源县而去,田园园几人在车里快被颠散架了。

    刚刚入夜众人便到了罗源县城,就近找了一家酒楼,田园园差两个士兵去医馆找大夫。

    眼下杭青天高烧不退,显然是伤口感染引起了发炎,田园园将他腿上的棉布打开,灰白色的伤口再次散发出腐烂的臭味。

    海纳抱着芃芃,神色沉重:“他怎么样了?”

    田园园给他盖上被子,叹气:“伤口感染发炎了!”

    “发炎?”海纳不解。在大周没有炎症一说,不知发炎为何物也是正常。

    “嗯,就是伤口不好了,你看都臭了!”

    “乖乖,一个小虫子咬的这么厉害?”说完,一脸的庆幸。

    是呀,一行七八个人,就他着了道!谁让他在野外装逼穿长衫,里面还敢真空上阵,不咬他咬谁!

    “是呀,一个小小的蜱虫居然能引出这般祸事,真当是时也命也!”

    在现代被蜱虫咬到,发烧感染的也是比比皆是。她小时候放牛也被咬过,不过一点事也没有,只能说杭青天体质特殊!

    没多久,闻武引着一个清瘦的中年男人进房,田园园为了避嫌,抱着芃芃出了房门。

    她的房间在隔壁的隔壁,隔壁住的是小红,刚进房间就听到闻武的哭声。

    “这,这这就死了?!杭青天你未免下线的也太快了吧!”

    乍一听哭声,田园园瞬间心都凉了。这钦差大臣居然死了,皇帝能善罢甘休吗?若是他得知自己的得意门生因为蜱虫叮咬致死,会不会迁怒啊??再者,他这般年轻就这么随随便便的死了,是不是太可惜了!

    她将芃芃给了小红,然后快步向杭青天的房间走去,正好那大夫看完诊正在收拾药箱。

    “大夫,床上之人如何?”

    那大夫摇摇头:“药石难医,准备后事吧!”说完,提起药箱就快步离开。

    闻武趴在杭青天身上号啕大哭,床上人脸色灰败,一副死相,二人自小就在一块长大,情谊是旁人不能比的。

    若是杭青天生活在现代,几瓶抗生素下去,自然是药到病除,可惜这里是古代没有抗生素。

    田园园不是医生,只知道青霉素是从青霉中提取出来的,至于怎么提取的她是一窍不通。有段时间网上有个土法提取青霉素的教程很是火爆,然而她就看了几秒,现在早就忘的一干二净。看来杭青天注定要死了!

    闻武哭声像是一根针狠狠的刺了她一下,她叹息一声转身离开。

    海纳端着饭菜刚刚上楼,就见少夫人一脸苦闷的向楼下走去。

    “少夫人,吃饭了!”

    田园园摇摇头:“没胃口,你们吃吧,我去楼下散散步!”

    酒楼后面有个小花园,还是她在楼上看到的。花园很小,就在中间放了一套石桌石凳,旁边种着两棵桂花树,花期未到,树叶倒是很茂盛。(http://.suya.cc/70/70517/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