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绪挣扎的云曦一听陆青帆愿意带她同往,清眸瞬间晶亮,“可以吗?”

    陆青帆嘴角扬起一抹淡笑又很快散去,冲她挥手示意跟上,便率先走了。

    赵五也快步跟上。

    一行三人上马车往孤山方向驶去,路上巧遇了拿着卷宗驾马赶回茶肆的冷川,陆青帆让冷川上车细说。

    “属下找到几处不妥。”冷川从卷宗里拿出一张地图,上面清晰地勾画了几处山岭;还有几张附录山岭资料,应该都是冷川认真誊抄的。

    “奉县地处平原、数年来不曾有地龙翻身,倒是有不少商人暗暗采山。属下摘的这几处山脉分别在十一年前、十年前、八年半前、八年前有异动;也派人问过本地人了,确认属实。”

    冷川行事堪称滴水不漏。

    陆青帆拿起地图细细看过,云曦见状从包袱里掏出一只炭笔递过去。

    “多谢,”陆青帆俊眉舒展,心底暗暗感叹云曦的体贴细致。

    “你回去后,让孙县丞寻这几处山脉着重查探,我们和赵捕快先去一趟东南角的孤山。”说着,陆青帆将地图还回去。

    他标注的几处,皆是从奉县往江南和京城的必经之路。

    “是,属下告退。”冷川抱拳告辞。

    云曦探窗目送冷护卫的身形逐渐消失在夜色里,忍不住赞叹道:“大人身边的人都好能干。”

    “云仵作也是本官身边的人,”陆青帆似笑非笑地补了一句。bigétν

    言下之意,是说她也很能干了。

    云曦轻咳一声,收回小脑袋。

    她悄然扣紧十指,心底的疑问不知当不当提。

    片刻后,似是下定了决心,云曦抬眸直视陆青帆:“陆大人,我有一疑问。”

    “问。”

    此刻,身形修长的陆青帆总算露出一抹疲态,肩膀倚靠着窗棂、慵懒的指节轻轻扣着太阳穴,仿佛一只蓄势待发的豹子。

    “大人可是怀疑,周席等人被杀牵涉了巨款银子?”

    陆青帆沉声道:“你可听过十年前的‘学政贪腐案’?”

    云曦一怔,陆青帆他竟然知晓?还这般、这般不避讳地讲了出来。

    “科举贪腐案”爆发十余载,莫说整个江南学子,便是普通百姓都讳莫如深、多一个字都不敢言。

    “江南学政白琨科举舞弊、收受十万两雪花银,被圣上判处满门抄斩。”陆青帆言简意赅地道:“可白家被斩首抄家后,那所谓收受的巨额‘贿银’却分文不得见。”

    “大人怀疑……”怀疑她爹爹是冤枉的吗?

    这世上,也有人同她一样,坚定地相信爹爹的清白吗?!

    云曦浑身紧绷,努力隐藏着心口汹涌的情感。

    “那么大一笔贿银,绝不会凭空消失。”陆青帆继续道:“周席等人户籍在岭南、十年前突然销声匿迹,后又躲在奉县隐姓埋名、不敢露富,怎么看都像另有隐情。”

    十年来,刑部也好、提刑按察使司也罢,都没再出现过丢失大笔“脏银”的案件,周席一行拿得是十年前贿银的可能性很大。

    云曦压下心底那丝失望,故作恍然道:“所以,大人猜测周席等人便是当年偷盗贿银的劫匪?”

    “有可能。至于他们是临时起意、还是有人蓄意指使,都得等找到贿银才能确认。”

    陆青帆查探数载,从不指望好运从天而降,万一周席他们藏匿的不是十年前那笔贿银……他不想云曦也平添失望。

    “陆大人不仅想在前面、也做在了前面。云曦自愧不如。”

    “还有段路程,你歇息片刻吧。”陆青帆坐直了身子,如夜的墨眸深深地看了云曦一眼。

    他不提云曦还没觉得,一提她才想起来,今儿从午后到验尸完,云曦不仅滴水未进、也不曾合过眼,确实有些疲累。

    “是。”她倚靠在窗棂上,片刻就睡着了。

    陆青帆神色复杂地望着云曦灵秀的睡颜,手下意识伸出、又很快收回,紧握成拳放在膝上。

    还不是时候。

    江南学政贪腐案盖棺定论多年,想要平反,一步都不能行差踏错。

    又过了半盏茶的功夫,马车终于停了下来。

    “陆大人、云仵作,到了。”赵五笑嘻嘻地准备掀开帘子……居然没掀动。

    “赵捕快稍候。”陆青帆声冷如冰,吓得赵捕快立刻缩回了手。ъitv

    “云仵作,到了。”磁性低沉的嗓音透出几分暖意。

    云曦迷迷糊糊地坐直了身子,轻声问:“到了吗?”

    “嗯。”陆青帆率先下车,留云曦醒盹儿片刻。

    等人儿掀开车帘,陆青帆本能地伸手欲扶,云曦却快一步拽着车楞跳了下来。

    她冲陆青帆微笑:“多谢陆大人,我可以的。”

    “走吧。”陆青帆颔首走开。

    赵五再迟钝也瞧出陆大人对云仵作态度不一般了,他慌忙追上去道:“大人,在这边!”

    几近子时,孤山周围漆黑一片、马车难入。

    为安全计,武艺最高的陆青帆打头阵、云曦居中,赵五垫后。

    脚下路难辨清晰,云曦走得很慢。

    陆青帆突然停下,惹得她险些撞到陆青帆背上。

    “大人?”

    剑鞘冰凉的触感伴随着陆青帆温热的大掌落在云曦手中,“握好。”

    她小声道:“多谢大人。”

    二人一触即分,陆青帆用剑鞘引着云曦往前。

    后头的赵五对前方二人的小动作浑然未觉,依旧警惕地边走边观察四周。

    不长的一截小路,走了两盏茶的功夫才到山脚下。

    赵五指着高耸的孤山说道:“陆大人,就是这了。”

    云曦主动松开剑鞘,陆青帆走到山脚处用剑削了半天,坚硬的山体发出细微的闷响。

    “咦?”这山体的声音不大对。

    云曦紧走两步,就着陆青帆磕下的石块摩擦半晌,又掏出火折子观察片刻,眉眼一松:“不是这里。”

    陆青帆手上一顿:“怎么说?”

    “这山石质地太硬了。若是寻常山脉,藏匿十万两银子需要炸开一处小窟,所需火药也不过数十斤。”

    但此处山岭石质极硬,便是拿数吨炸药来,都未必能开出个洞窟藏银子。

    “走吧。”

    陆青帆转身要回,一脸云里雾里的赵五却没懂:“不是,大人,咱不在附近转转了?万一不在这里、在旁处开的洞窟……”

    “只要是这孤山,旁处也开不出的。”

    云曦哭笑不得地解释道:“陆大人在军中待过,知道炸药来之不易。普通劫匪想要寻到百斤炸药都难上加难、何况按吨计用来炸山?”

    赵五终于反应过来,怪不得云仵作一说山石过硬陆大人就要走。

    “云仵作还懂山石呢?”

    云曦不好意思地笑笑:“学医枯燥,偶尔也会看些杂书。这孤山与普通的石山、土山皆不同,石块内泛白、还有些亮晶晶的,都是因为它内造过于坚硬……”

    二人一路走一路说,跟着陆青帆出了密林,上马车回茶肆。

    路上,三人再遇驾马而来的冷川。

    他为大家带来了好消息:“孙县丞的人在琼山找到了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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