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贫道自然与他们不同!”

    虚贤被拿来彭嵘等人对比,眉眼浮现浓郁的戾气,狰狞的俊颜愤怒到了极致:“他们都是该死之人!”biqμgètν

    “阿叶也是这场悲剧的受害者。可你却因为他看到了你行凶而故意构陷花间影、推波助澜杀害阿叶。”

    云曦从未像今天这般愤怒:“杀阿叶的时候,你敢说自己不是为了逃脱罪责才构陷花间影的?轻易掌控旁人生死的时候,你敢说没有身为救世主的畅快和得意吗,一刻都没有?”

    蔑视生命、不敬生死,同肆意摆弄他人命运的彭嵘、雷威鸣有何区别?同借彭、雷二人之名,行刽子手之事的班有为又有何区别?

    若是没有花间影误杀阿叶一事,云曦是真的同情虚贤一行的遭遇。

    但现在……

    “你早已被仇恨蒙蔽,只要挡你路的人皆可杀,复仇的初心何在?”云曦接连反问,让虚贤无言以对。

    他怔然之下转向自己的师兄弟们,虚境、虚佑的眼底的悲凉,小虚心悄然滑落的眼泪,都在无声地赞同着云曦说的话。

    虚贤眼眶一热,眼底终于浮现出一丝羞愧之态。

    “你说得对。我早已在复仇的路上丢失了初心……”他捂住眼,片刻后才将心底的悲意压了下去。

    接下来,虚贤交代了自己是如何杀人的。

    云曦和陆青帆一行上船的第一夜本不是虚贤计划的杀人夜。但船上有了官差、班有为又难得喝醉,虚贤便将计划提前了。

    勒死班有为后,虚贤在走廊里碰到了哭哭啼啼的彭夫人,他当时心里就发了狠,想着索性把彭荣夫妇全都处理掉。

    “我还没来得及动手,彭夫人就失踪了。”没有了暴露的风险,虚贤决定继续复仇。

    “雷老大的死跟陆大人推论一致,”虚贤赞赏地道:“只差了一点。”

    “哪一点?”陆青帆眸光微沉,他也一直没想明白,虚贤一行人究竟是如何逃脱那么多双眼睛,杀害了雷老大的。

    “虚境、虚佑都在。”

    虚佑“体贴”地给两个值夜的船夫送了些自己做的吃食、虚境在一旁陪着,中间却借故说要离开一下,便兀自回了厢房。

    等杀完人,跟虚境身量相似的虚贤举着拂尘离开。

    虚贤道长一直以来都是出尘避世的行径,船夫们下意识以为来去的都是虚境,就显得再正常不过。

    “有心算计无心,自然能成事的。”虚贤不复方才的狰狞气愤,再说到这些便仿佛一个局外人般平静从容。

    最棘手的、也是漏洞最多的,便是彭嵘了。

    虚贤没料到船上会来一个那般明察秋毫的陆青帆、一个这般会验尸的云仵作,除了凶器这一未解之谜,几乎推论出了大部分真相。

    “更让贫道心烦的,便是陆大人的巡察手法。”虚贤感佩道:“当真是严丝合缝,好几次贫道都险险被发现。”

    没想到他还是撞上了偷偷回地下船舱的阿叶,酿成了另一桩悲剧。

    “到底还是让你们成功得手了。”陆青帆并不以此为傲:“凶案连续发生,便是我等失职。”

    他比虚贤坦诚得多,面对失败也坦然得多。

    “老天有眼、不愿让恶人继续作恶罢了。只是可惜了阿叶。”虚贤惭愧地望向阿树:“抱歉。”

    说完,他转向花间影:“花公子,贫道也对你不住。”ъitv

    一向温和好脾气的花间影却径直别过了头,显然并不打算原谅虚贤。

    “虚贤愿认下所有罪名,但我这几个兄弟罪不至死,还望大人从轻处罚,尤其是虚心……”虚贤说到一半便说不下去了。

    “师兄,咱们一起赴死,虚心不怕的。”小虚心眼眶含泪,揪着虚贤的袖子祈求道:“别丢下虚心一个人。”

    虚贤眼眶一红,“傻孩子。”

    “等到了冀港,自有官府量刑裁定。本官保证,一定让所有人得到公正的判罪。”陆青帆说完,示意冷海把人带走。

    所有人目送着虚贤一行被束缚手脚、送回厢房。这几日冷海和冷川会看顾他们四人,直到抵达冀港。

    凶犯落网,其他船客劫后余生,却无人释怀。

    船夫中不知是谁提议的,允许船舱地下三层的奴隶们在甲板上自由活动。

    云曦一个人坐在瞭望台上,望着几十个年岁不一的孩子们站在甲板上吹着海风、欣喜地绽开笑颜,心底却越加难过。

    这短暂自由的美好之后,迎接他们的又将是怎样残酷的命运呢?

    “若是没有奴隶就好了,”云曦轻声道。

    “曾有一位大人,上书提议废除奴隶买卖、圣上未允。”

    云曦惊讶地回头,没想到自言自语会等来一个回答。

    陆青帆手持长剑,站在云曦身后,沉敛如芒的目光也静静地观察着甲板上的奴隶们。

    “是哪位大人这般心善?”云曦追问。

    “那位大人,是曾经的江南学政,白琨。”陆青帆收回目光、瞭望波涛荡漾的海面,低声道:“距他离世,也有将近十个年头了。”

    她很轻很轻地应了一声。

    骤然听到父亲的名讳,云曦悄然别过头去,不想让陆青帆看到她眼中难抑制的情感。

    原来,即使生死相隔、十年时光不复,她如今的心愿亦跟父亲曾经提出的政令不谋而合。

    那感觉好像亲人一直以别样的方式陪伴着她、支持着她,影形不离。

    ……

    此后两日,客船上风平浪静。

    抵达冀港后,陆青帆一行将虚贤四人交予官府、并将口供、验尸记录等物悉数奉上。

    差役把班有为、雷威鸣和彭嵘的尸首运走时,不少船夫们都站在甲板上默默目送着。

    阿树在上一次面对暴风雨时的表现,大家有目共睹,被几个相熟的船夫和教头们推选为下一任船老大。

    临下船前,云曦看到船夫们将阿树扔在空中欢呼着,她忍不住微微一笑。

    希望阿树能连带阿叶没来得及体味的人生一起,努力开心地活下去。

    “陆大人、云姑娘,我们这就告辞了!”下船后,秋月、朱颜和烟萝三位姑娘上前来向陆青帆一行辞行。

    “我们决定不干这一行了。”朱颜笼了下发鬓,低笑着道:“凑些积蓄,回去开个小铺子,仨人好好过日子去。”

    她们已经猜到,春花恐怕已经在船上遭遇了不测。可茫茫大海寻找无望、加之虚贤杀人之事令她们心中触动极大,便也想开了,没有执着于寻找春花。bigétν

    “希望以后酒肆开张了,陆大人和云姑娘能赏光喝一杯!”朱颜笑嘻嘻地调侃:“记得封红包!”

    “一定。”陆青帆颔首。

    云曦也笑着福了福身:“人不一定到,红包一定到!”

    “就喜欢云姑娘这样的爽快人!”秋月一拍手,财迷模样尽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