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云曦敲响了言灵婆婆的房门。

    开门的是神采奕奕的方诺,她一边引着云曦等人入内一边激动地道:“云姑娘,我师父昨日半夜就醒来了,我按照你的吩咐又喂了一次药。”

    老人家好转不少,方诺也跟着开怀不已。

    “言灵婆婆能有你这般孝顺的徒弟,以后养老不愁了。”云曦笑着打趣,跟着方诺快步进屋,身后的青果狠狠地咬了一口手上的大肉包子,抬脚关上了门。

    诊脉后云曦满意点头,说道:“恢复挺好。方子上的药务必喝够月余才能排尽余毒,中间万不能断了。”

    说着,云曦又拿出一张银票放在方诺手里:“我们即将启程入京,没法留下继续照看婆婆,这银子你留着备用。”

    诊金都没给、方诺哪里肯接云曦倒贴的银票?她可劲儿推拒,一双眼却扒在银票上挪不开。

    一百两的银票啊!她长这么大还没见过这么多银子!

    方诺下意识地吞了吞口水:“仵作月奉这么高吗……”居然能攒下百两银钱。

    “诺诺你别胡说啊!这是我家小姐自己赚的诊金,哪里就是月奉了?当心让陆大人听到,还以为我家小姐贪腐呢……”

    青果嘴里囫囵地塞满了包子,吐槽起方诺来毫不含糊。

    方诺吐了吐舌头:“我错了。”

    三个人插科打诨,言灵婆婆中气十足的声音响起:“阿诺,扶老身起来。”

    众人皆是一喜。

    “婆婆醒了!”云曦莞尔一笑,方诺赶紧依言把老人家扶起来。

    言灵婆婆起身就要对云曦行礼,云曦自不肯受:“婆婆可莫要折煞晚辈啊!”

    “云姑娘于老身有救命之恩,又送百两盘缠傍身。老身若不谢过,此生难安。”言灵婆婆一脸正色地道。

    她们本是供奉神明之人、最忌讳因果不平,如今受了云曦大恩,必得还之。

    云曦无奈,只好让言灵婆婆行过全礼、又收了老人家送的图腾令牌才作罢。

    言灵婆婆说了,令牌云曦必有用得着的一天,让她无论如何都得留下。

    想到婆婆的能耐,云曦没有推却。

    将令牌收好,云曦一边给言灵婆婆施针补气益血,一边询问她老人家在船上留下那么多“谶言”的缘由。

    “此事提及也不神秘了。”言灵婆婆低声道:“船上那几个小道士,是海郊沿岸村落的村民吧?”

    云曦一诧:“婆婆怎知?”

    言灵婆婆苦涩一笑:“十来年前,老身同家人曾去过一次海郊附近的制

    麻村。”又过几年,她途经河清观,恰好看到了这几个小道士。

    “我那日刚一上船,就认出了经常在制麻村里出没的雷老大。”当看到虚贤这些孩子的熟悉面庞,言灵婆婆心中便有了猜测。

    那几个孩子,分明是上船来报仇的啊!

    “老身身中毒蛊、神志不清,想留下线索的时候却毒发了……唉。”言灵婆婆重重地叹了口气。

    到底没能拦住这一场悲剧。

    “婆婆勿要自责了。”云曦轻声安慰道。

    如今案件水落石出,他们也必须得马不停蹄往京城赶了。

    为了送行,言灵婆婆撑着病体一直看着云曦和陆青帆一行上了马车,这才扶着方诺的手回驿站。

    “云姑娘和陆大人真是好人。”方诺不禁感慨道:“陆大人离开前还不忘嘱咐驿站的差役让咱们多住些日子,真真周到。”

    希望好人有好报。

    “不仅人好,”言灵婆婆忍笑道:“未来前途也无可限量。”

    “哎?师父你是说陆大人他会升官?”

    “不止,云姑娘啊,也是贵不可言的命格。”言灵婆婆神秘一笑,拍了拍小丫头的手:“你且多学学罢,道行还差得远呢。”

    “师父!说云姑娘呢你咋又说起我来了。”方诺不舍地叹了口气:“那我们还会再见面吗?我跟青果还挺投缘的。”

    “会的。”

    一听师父这般笃定,方诺立刻高兴起来。

    言灵之语、必会实现!

    言灵婆婆也被小徒儿的快乐感染,忍不住微笑。

    且说云曦一行离开冀港码头,又沿着西线官道行了一整日,总算是抵达了一处繁华边城。

    云曦一直好奇地望着窗外,她还是第一次见大漠繁华城池的模样。

    “大明未入关前,此处还是一片荒芜之地。”陆青帆向云曦解释道:“高祖心性开阔、高瞻远瞩,在地图上圈出鄂城,说要建一处要塞,抵挡北方骑兵和东北蛮夷。”

    谁料城池建好之后海晏河清、天下太平,边城和蛮夷部落全都投诚、竟再无战事,也就缔造了今日繁华的鄂城。

    云曦听到这里,微笑着问道:“如今鄂城这般繁盛,可是因为通商?我方才看到这里不仅有西域的绸缎、还有江南的锦缎,连南洋的宝石珠子都不少!”

    陆青帆闻言低笑一声,“是,它距离冀港不远、又太平安逸,鄂城的府兵颇有些能耐,寻常流匪和兵痞都不敢来犯。”

    云曦闻言有些惊讶:“此处不是县丞主管政务、三司会审刑狱?军政合一了?”

    “嘿,这事儿云姑娘你可就得问属下了!”

    冷海憋了一路,总算有机会抢过话匣子:“咱们大明有几处特别的城池是军政合一的,三司不审、直达上听。”

    其中一处,便是鄂城。

    鄂城之大,掌控东北五处扼要,北震蛮荒、南通中原、西临盛京、东达冀港,可谓占尽地利。

    “鄂城特设城主府,主掌军政、刑狱,司典文书,为得便是一旦战事起,城主府便能即刻调用兵符镇压、保京城安稳。”

    冷海说完,又下意识地补了一句:“所以啊,这历任的城主不是世代勋爵子孙、便是圣上心腹大员,连京中皇子们都必争的官员势力……哎,冷川你踹我干啥!”

    “话多了。”冷川斜睨自家兄长一眼。

    大人不许妄议朝政。再说下去,这厮怕是龙子龙孙都要评判一二了。

    “这里又没外人。”冷海装蒜不成反被兄弟点了,讪讪地摸了摸鼻子。

    云曦十分捧场:“海护卫果然博闻强记、消息灵通!”

    连青果都忍不住给海大哥鼓掌:“可不,就是说书先生都差海大哥几分呢!”

    “嘿?我给你说正事儿,你当我说书解闷儿?”冷海不服气地反驳道。

    大家说说笑笑,驱散了船上凶案的憋闷、连整日赶路的疲惫都褪了些。

    陆青帆一行的马车停在驿馆,却发现驿馆门口竟已经有队列府兵严阵以待,旁边还停了两辆马车候着。

    来者不善。

    陆青帆转身看向云曦,低声道:“我们先下去看看。”

    “大人小心。”云曦担忧地道。biqμgètν

    他低低应了一声,下马车后率先走在前面,跟冷氏兄弟朝驿馆走去。

    “驿馆不对外。”面色阴沉的府兵立刻扬手阻拦,不许陆青帆一行再入。

    “本官乃即将上任的刑部侍郎,并非外客。”陆青帆掏出令牌。

    府兵一看令牌,方才阴沉不耐的模样悉数不见,反而激动地问道:“可是陆大人?”

    陆青帆皱眉,“尔等何人?”

    府兵并未回话,而是率众列单膝跪地行礼:“参见陆大人!”

    “免礼。”毋庸置疑,他们是在这里候着自己呢。

    云曦她掀开帘子小声道:“恐怕是城主府要请我们了。”

    “真的吗?”青果勾着小脑袋也往外瞧了一眼,小声憧憬道:“那不得有很多好吃的啊?”

    “天下哪有不要酬劳的大餐。”云曦哭笑不得。

    “这一路走得可真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