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展冷眼望着陆青帆等人,轻蔑冷哼一声:“你们以为抓住我便是破了凶案、为民除害了?恰恰相反。”

    他不忿的目光落在陆青帆面庞上:“尔等不过是助纣为虐的推手,是这烂腐生蛆皇权下的走狗!”

    陆青帆面色微沉,握着剑的骨节暗暗发白。

    “竟真是你这卑劣之人杀了殿下!”

    门外的拓跋彦庆听到了屋内人的对话,高壮的身形猛地冲上来,就要拔刀将梁展就地正法!

    梁展迎着长刀的寒芒不躲不闪,讥诮之色彻底将拓跋彦庆的怒火点燃,长刀砍来的力道足有十成十!

    “使不得!”云曦吓得惊呼一声,本能地就想抬起手中袖箭阻止拓跋彦庆!

    小小的袖箭对付普通人还行,射长刀就如鸟枪对大炮,撞上长刀周围的内力罡风便无以为继、弱弱地掉在地上,哪里能阻挡拓跋彦庆那彪悍的气势?!

    青果想上前拉拓跋彦庆,却发现自己被那股浑然而成的内力压得寸步难进,根本近不了身!

    冉杓、任丹青惊恐地瞪大眼睛,他们皆是文官出身,反应都来不及,更别说阻拦了。

    千钧一发之际,“锵”地一声,陆青帆剑鞘和拓跋彦庆的长刀利刃猛地在空中相撞!

    火光四溅之下,陆青帆半步不退,拓跋彦庆身形微顿、脚下一沉,慑人的内力将大理石地生生摁出两个脚印来。

    拓跋彦庆面色由愤怒转为惊恐,不可置信地瞪着陆青帆!

    刑部竟有这等默默无闻的高手?!

    只有他自己清楚,方才那一刀起码用了九成功力。若劈中梁展、那厮必定当场毙命,多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陆青帆藏拙了!

    “你、你……”拓跋彦庆张张嘴。

    陆青帆的剑鞘材质特殊,经此一击连个痕迹都没留下。

    他收剑出拳,对着拓跋彦庆的肚子便是一捶!

    “轰”地一声,拓跋彦庆如一只胖风筝从书房砸到外间墙上,“咚”地一声巨响,又从墙面摔到了地上。biqμgètν

    巨大的墙面崩开来留下醒目的裂痕。

    拓跋彦庆猛地吐出一口鲜血,大睁着眼喘气,半个字都说不出了。

    陆青帆利落收手,淡淡地道:“看来拓跋护卫还是没长记性。”

    在大明的地盘上斩杀大明官员,当他不喘气儿了?!

    事情发生不过半息之间,众人却仿佛经历了漫长余生,眼睛都来不及眨一下,陆青帆就把人制服了。

    云曦的心跳都如擂鼓一般震动着。

    好险。

    她轻抚着胸口,眼睁睁看着陆青帆将地上的袖箭捡回来还给她,眉眼颇有些无奈地道:“有我在,何需你动手?”

    方才剑拔弩张的气氛骤然消散,冉杓和任丹青旁观的目光平添几分揶揄。

    云曦臊得双颊粉红,快速从陆青帆的手里抽回袖箭塞进包袱里。

    太丢人了,慌乱之下忘了还有陆大人这个高手在。

    梁展本不畏惧生死,就算死在拓跋彦庆的刀下也没甚遗憾。

    可当他看到上至刑部侍郎、下至女仵作的小丫鬟,皆为了救自己与外邦皇室护卫大打出手,心底仍受了极大的触动。

    他神色复杂地道:“大人本不必救我。”

    尤其在他说了那等诛心之言后,陆青帆更没有救他的理由。biqμgètν

    “只有大明刑律可以处置你,拓跋彦庆算老几。”

    陆青帆口吻冷淡,神态稀松平常;可梁展还是在他的身上看到了一种独属于“强者”的无谓无惧。

    那是身心俱锤炼过的百折不挠,是梁展一辈子都触不到的强者高度。

    “受教了。”梁展行了一礼,“多谢诸位救命之恩……有什么想知道的,你们问吧。”

    梁展心服口服、俯首认罪。

    “为何要杀拓跋靖。”陆青帆沉声问道:“他跟易铎之间的奴隶买卖和置北莽的承宣布政使司有何干系?”

    既然要置人于死地,必是有足够的利益驱动促使梁展行事。

    梁展没想到陆青帆竟然都查到了这其中的关联,略一讶:“陆大人竟知晓?”

    “只知皮毛。”

    梁展神色踌躇,不知当不当讲。

    “梁大人,我们是真的想要废黜奴隶买卖,陆大人也是真心为那些被圈养成奴隶的百姓们着想的。”云曦忙不迭劝道。

    “你这厮优柔寡断的劲儿又上来了是不是?陆大人可是奉皇上之命调查奴隶买卖一案,就想把户部毒瘤一锅端了呢!”冉杓见好友还不想说,俨然急了。

    梁展苦涩一笑:“不是我不想说,而是我真的怕了。”

    梁展任置北莽的承宣布政使司大使后,头两年一切正常、没察觉到什么不妥,只焦头烂额地学习处理四局事务。

    第三年他终于开始察觉到些许不妥:四局人马不少,可出入的货量总对不上;工匠夜以继日做事,累死的人愈发频多。

    “我后知后觉得很,发现这其中有猫腻便暗自调查一番,结果货物和账目都是假的。拓跋靖和易铎为了将承宣布政使司尽收己用、中饱私囊,窃取了四局一半以上的营收!”

    不仅如此,二人互相勾结、贩卖两朝贫苦百姓充作奴隶培养后代、再将其以奴隶身份卖出去,供官宦世家享乐。

    不说旁的,便是中间抽成的银子,都够二人赚个盆满钵满了!

    “四局的工匠世代都是手艺人,传承一旦断了、极难再找。我眼睁睁地看着他们累死、又眼睁睁望着拓跋靖将不善用器的人塞进来充数,四局制造的水平越来越差、需索的货物却越来越多,那、那都是用尸山血海堆起来的进账啊!”biqμgètν

    梁展说到这里,忍不住红了眼眶。

    “这么大的事,大人可曾上奏?”冉杓不解。

    这么多年,只要有一个折子能抵达圣听,也不至于是如今的结果。

    莫说是个九品官员,纵使京城四品以上大员,也断不敢随便接这样大的案子,折子必定是会上呈的!

    云曦听来却忍不住轻叹一声。

    能递到圣上面前怕是也早就处置了,哪里会逼得梁大人杀人嫁祸?

    “如何不曾?”梁展想到投告无门、杳无音讯的折子,心都凉了大半截儿。

    “梁某一开始以为只有拓跋靖禽兽不如、欺上瞒下,后来才知易铎亦参与其中。能想的办法我都想了……先是投告无门、接手官员推三阻四,接着便是通风报信的人失踪、折子也石沉大海。”

    心腹用一个少一个、死得人越来越多。

    梁展才惊觉投告之路,根本就是一条死路。

    “堂堂天子脚下,竟然递不进一个承宣布政使司大使的折子,必定有宫中人相助。”陆青帆判断道:“此人位高权重、导致经手官员皆默认其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