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远清走了,林安然再也没有多余的力气支撑着自己,终于无声滑落在了玉米地里。

    玉米地里变得很黑很黑,月亮隐入了云层中,没有了任何光亮。

    只是转瞬,天空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一滴一滴砸落在田地里,树上,以及她的身上

    鲜血顺着雨水侵入了土里,染红了她身下一大片,她感觉不到肉体的疼痛。

    只有陆舟舟的话像刀片一样,一下一下地剜在她的心脏上,一片一片割着她心脏上的肉。

    “贱人,你和顾时卿把我的凤哥哥弄到哪里去了?”

    所有人都说凤宁澜出国了,只有陆舟舟说他消失不见了。

    “呜呜呜”她再也抑制不住自己那悲痛的心,在雨夜里嚎啕大哭,如鬼魅一般凄惨。

    她的指甲深深陷入了泥土里,紧紧抓住泥土发泄着,如果不发泄,仿佛下一秒自己就会原地爆炸一般。

    突然,车灯的光亮聚集在她周围,林安然微微眨了眨眼,马路上,几辆豪车陆陆续续停了下来。

    顾时卿从车上下来,还未等保镖替他撑伞,他发疯一般朝林安然奔跑过来,嘴里念着她的名词,“安然安然”

    他顾不得身下就是泥土,跪在林安然身旁,替她解开身上的绳子,那么心狠手辣的一个男人,解绳子的手却在发抖,小心翼翼地像一个卑微的奴才伺候主子。

    “安然不哭,不哭”

    他脱下西装外套裹在了林安然身上,将她揽入怀里,小心翼翼擦去她脸上的泥土以及雨水,还试图将她的头发理干净。

    那一撮被拽下来的头发连着头皮混合在泥土里,那满地触目的鲜血让他浑身止不住发抖,她捧在心尖上的女人,他自己都舍不得动一下。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该离开你对不起”

    他只是一会儿没看见,再次见面,就这般满目疮痍。

    林安然控制不住情绪,只大哭着,指甲开始抓着顾时卿的胳膊,透过他的衬衫,狠狠去掐他的肉,大声质问着,“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顾时卿!!!”x33

    而后似乎觉得还不甘心,他又一口咬在了顾时卿的胳膊上。

    男人吃痛闷哼一声,却任由她发泄。

    还在自顾自怪着自己没有保护好她,让她受了如此委屈。

    “对不起,安然,对不起,伤害过你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顾时卿并不知道,林安然并不是由于身体的痛而怨他,她是愤怒,愤怒于顾时卿到底对凤宁澜做了什么,她不敢再想下去,她会疯掉的

    他将她搂得更紧,林安然牙齿还没有松口,从她齿间仍旧发出“呜呜呜”的哭泣声,那声音悲痛至极,令顾时卿懊恼到极致。

    “对不起,安然”林安然终于松口了,绝望一般的眼神盯着眼前的男人。

    男人只得心疼的将她揽进怀里,她整个人已经被埋进他的胸膛里,感受着他强有力的心跳。

    几个保镖已经在他们头顶上方打了好几把黑色的伞,没有雨水再滴落了下来。

    顾时卿将她抱起,感受不到胳膊的痛,如获珍宝一般,往车的方向走去,而后语气里冰冷不带任何一丝温度,透露着冰冷的杀意,“人都抓到了?”

    “抓到了!”

    从出事到现在不过几个小时,他人已经全部抓到了。

    “皮剥下来,剩下的肉体扔到山林去喂狼!”

    顾时卿将林安然放到车上,他的衬衫染红了一大片,触目惊心。

    在车上李泽只能替林安然进行简单的包扎,还好都是些皮外伤,但她毕竟是个弱不禁风的女人,这痛也够林安然受的。x33

    林安然恢复了平静,不再大哭,也不再大吼,反而变得面目无情,仿佛行尸走肉一般。

    车上已经堆了一大堆沾满鲜血的纱布以及纸巾。

    顾时卿盯着她的那块头皮,是被人活活拽了下来,她那么怕疼,怎么能够忍受啊。

    “疼吗?疼就哭出来。”他小心翼翼捧着林安然的脸,柔声安慰道。

    疼?

    她只是心疼得不能呼吸。

    可是她不能直接质问顾时卿把凤宁澜怎样了?

    她记得在那艘游轮碰见过陆舟舟,她看见了确实有人从那艘游轮掉下去了。

    陆舟舟如此害怕顾时卿,可是为了凤宁澜,她敢闹着被顾时卿弄死的危险,直接绑架她。

    只有一个可能,凤宁澜根本不如外界所说的,出国了,而是出事了。

    而眼前的顾时卿,可能就是最大的始作俑者。

    她不能问,只能将一切压在心里,装做是一起普通的绑架案,是一群不长眼的人向顾时卿索要钱,如陆远清所言一样。

    “林小姐,你这周围的头发我也需要给你剃掉?这样才能够恢复得更好!”李泽看了一眼顾时卿,最终将问题抛给了林安然。

    剪掉更多的头发,看起来就像是一个秃子,任任何一个女孩子都会受不了。

    而顾时卿此刻处于暴露的边缘,谁要是一不小心撞到他,谁就会倒大霉。

    但林安然似乎并不关心这些事,她只淡淡说道,“剃吧,都剃掉。”

    李泽顿了顿,看了一眼顾时卿,顾时卿没有说话,代表着默许,这才开始处理伤口。

    “没事的,头发会长回来!”他以为林安然在乎,女人都爱美,无论本来就美的还是丑的都爱美。

    林安然却突然像大爆发一样,吼道,“剃掉,把头发都给我剃掉,剃成一个光头!”

    她的反应吓得李泽再也不敢动手了,只眼睁睁看着顾时卿。

    “对不起”一瞬间她似乎又冷静了下来,看了一眼李泽,又看了一眼顾时卿,说道,“顾时卿,我只是太痛了。”

    顾时卿将她揽进怀里,“对不起,安然,没保护好你。”

    他示意李泽继续给她处理伤口。

    车子驶回了山庄,雨却是下得更大了。

    顾时卿自己浑身都湿漉漉的,却没有管,直到把林安然的一切都打点好了,才松了口气。

    房门外,他阴沉着一张脸,对面的戴森头都不敢动一下。

    “只是为了钱?”他不信,凤城还有不长眼的人敢绑架到他的头上。

    戴森低着头,“人都抓回来了,都只说为了钱,却没想到小姐是先生的人。”

    “所以说是巧合了?”他会信吗?当他顾时卿三岁孩子吗?

    “先生为何不直接问小姐,毕竟她是”戴森话还未说完,就被顾时卿一脚踢了几米远。

    戴森想说林安然是清醒着的,见过什么人,听到过什么话,不应该比他们所有人都清楚。

    “废物!”顾时卿咒骂道。

    “对不起,先生!”戴森重新低下头,不敢再言语。

    林安然是顾时卿的禁忌,光是提林安然的名字,就是触顾时卿的霉头。

    “咳咳”屋内传出猛烈的咳嗽声,顾时卿转身进了屋内。

    林安然已经半坐了起来,手捂着嘴巴正咳嗽得厉害,她的掌心里面捧着她咳出的鲜血。

    顾时卿一把冲过去,坐在床沿边上,捧着她的手,眉头皱得更加厉害,“血?”

    林安然冷漠抽回手,不愿意让他碰触。

    “把李泽叫过来!”他起身替她顺着气,“不是都说皮外伤吗?怎么还能咳出血?”

    林安然没搭话。

    李泽走了进来。

    顾时卿阴沉的目光投了过去,质问道,“这怎么回事?”

    李泽倒吸一口凉气,所有片子检查出来确实都只是皮外伤,吐血真不止于。

    顾时卿的目光要杀人,李泽夹着尾巴又给林安然里里外外检查了一遍。

    他看了一眼林安然,郁结吐血,情绪过度激烈,表面风平浪静,实则内里波涛汹涌。

    他低声问着林安然,以顾时卿也能听清楚的声调,“小姐若是有什么想不开的,大可以和顾总交谈。”

    他只知病症,不知原因,只得往好了讨好顾时卿方向说。

    林安然顿了顿。

    “顾总,小姐只是郁结吐血,把某些事情说开了,她也就顺了?”

    “郁结吐血?”这个词顾时卿把玩着,目光投向林安然。

    “也就是传统说的气急攻心!”李泽补充道。

    气得吐血,顾时卿明白了。

    “李泽,你出去!”林安然面无表情说道。

    李泽又看了一眼顾时卿,说实话,他巴不得快点出去。

    顾时卿又未言语,目光只看着林安然,算是默许了,他背着小药箱快步走了出去,生怕身后阎罗又发话,为难自己,“我这就去替小姐开几副传统药方。”

    气得吐血,顾时卿想不通。

    他步子幽怨,一脸讨好走过去,只站在床头前,因为他身上脏,“安然,你还在怪我没保护好你吗?”

    林安然静静看着他。

    显然顾时卿并不知晓她已经在怀疑他了。

    “出去!”她冷冷说着。

    “安然!”

    “我让你出去!咳咳”她情绪一激动,就是猛烈的咳嗽,捂着嘴巴的手又染上了鲜血,“咳咳顾时卿,如果你真的为我好,你就出去吧,让我冷静冷静,我不想看见你。”

    顾时卿还想上前,步子却怎么也提不动,不敢上前,他看着林安然苍白没有血丝的脸,看着她心如死灰的神情,看见鲜血沾染在了洁白的被子上,他好像做不了什么,只能眼睁睁这样看着。

    “安”他竟然失落得发不出声音,硬生生将那句安然吞了回去,失落,坠入深渊的失落,由内而外包裹着他,似乎连叫她名字都没有资格,他没保护好她,最后化成一句,“好好休息!”

    转身出了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