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声音,夏琴母女俩朝隔壁看去。

    老妇人一头花白头发,非常规整地梳在脑后。穿着一件民族风的宽松刺绣棉麻套装,看起来极有气质。只是满脸皱纹,皮肤略沉,有些微的病态。眼神却极清亮,有神。

    “不好意思,前段时间大风,我家的衣叉子不见了。”

    闻言,夏可兰忙把还放在角落里的不锈钢衣叉子递过去,说了声抱歉。

    “我姓赵,叫我赵姨就好。前段时间我一直在医院,这刚回来。”

    拉开话匣子,两边就聊了起来。

    夏可兰才知道,对门的邻居只住了赵姨和她儿子。

    赵姨病退在家,偶时会去单位走走,上个课,有点收入。虽说得简单,夏可兰也感觉得到这位邻居阿姨是有底子的,不是普通打工人。

    她随口提起的菜园里的事儿,很有见地,三两下就跟同样是绿植迷的夏琴说到了一块儿去。

    赵姨的儿子是附近那家二甲医院的泌尿外科主任医师,离异两年,无子女。

    终于和新邻居建交后,夏可兰很高兴地将消息发给了卫海洋。

    那时候,卫海洋等人才刚刚开了个通宵车,出了高速路口,即将进城。

    只是出来之后,外面的路况比之前更糟糕了。

    路边滞留着不少车辆,没油的,断电的,还有人在路边田埂上生火就地做饭的。

    现场有执勤民警,进行道路疏通,维持秩序,但眼见着人们的状态并不好,哭闹声不少。

    他们的车一出来,就有好些人拦上来,人手里举着牌子。

    找亲人的,想搭顺风车的,还有女人借机搭讪要食物的,等等现象都是以前的太平世界看不到的,这才是大灾发生未到一个月的情况。

    卫海洋脸色阴沉,打了几次闪灯,吓退一波人。但突然窜出个老太太,他赶紧刹了车。

    副驾位上的郭峰在出高速路口前就醒了,还一直沉浸在这一片惨况里,突然车子一刹整个人都差点儿撞车窗上。就看到身边的卫海洋一个开门动作,吓退一些围上来的人,冲到车前将那碰瓷的老妇人抱起就走向了远处过来的民警方向。

    他一走,被赶走的人都围了上来,拍着窗户可怜巴巴地要吃食。这阵仗是郭峰从没见过的,要说见也只在灾难片里见过,可那都是老外拍的,吓得他头皮发麻,脸色唰地就不好了,紧张地直往卫海洋的方向看。

    突然砰地一声响,有人竟然直接跳上了车前盖子,对上郭峰的眼睛就猛呃头。

    “兄弟帮帮忙啊,你们有没有药,我女儿都快烧坏了,还又吐又拉的。这里根本没药,你们有药的话,我拿玉石跟你们换啊!求求你们了,救人一命胜靠七级浮屠啊!”

    那人一叩叩在车前盖上的排热孔上,一下就把额头叩出血来,看着极糁人。

    郭峰知道出发时,卫家给带的东西非常齐全。可是这种情形,若拿出来不是救命,而是自杀。

    事实上,对于遭灾近一个月、物资紧缺的难民来说,从那个路口出来的人,全是大肥羊。

    “啊,我没有,没有,你别叩了。”

    郭峰吓得双臂挡脸,心下有悔。

    ……

    再说福城。

    “哎,这才六点,天就这么暗了,不会是又要闹妖风,下大雨了吧?”夏琴。

    “妈,我收拾好了,我们可以走了。”夏可兰。

    “我爸都来了,在门口。”卫冲叫着。

    难得卫建国下班积极,大家都忍不住调侃。

    卫建国脸有忧色,催促道,“啧,最近这天不太正常。六点不到就阴得跟八点似的,咱们早点回家,以策安全。”

    夏可兰也看看天,心下明白,这是火山次生灾害的征兆。

    她刷开手机察看天气预报,不仅有国内的,更有国外的。

    只可惜,国内的网尚且能用,国外很多国家一直失联,信息量非常少。

    像这种10极上版块震动加上火山喷发,火山灰冲进几十万米高的平流层,会走遍整个地球。这样的天灾,必是全球性的。x33

    而整个地球上的气流运转,又会带动低空火山灰的迅速扩散。

    麻烦的是,火山灰也阻碍了太空气象卫星的观察力,南海和太平洋面的气团运动情况不太清楚,没法准确推算火山灰入境的时间。

    夏可兰在每晚离开时,都会将移动棚拉上,保护住楼顶的菜。

    等回到小区后,上到4楼时,夏可兰停下,拿钥匙去开401的门。

    她这个动作太自然,自然到还不知道的其他家人们都看愣了。

    “可兰,你,你哪来的401的钥匙啊?”夏琴先问出口。

    夏可兰已经打开门,准备进去给菜浇水,才想起自己之前跟卫海洋包圆了这屋里的阳台菜园时,一直忘了跟家人们说。

    尴尬道,“啊,我忘了告诉你们,这房子我给买下了。用来种菜!”

    “啊?!”

    全家震惊。

    把情况说完后,大家反应不一,没再纠结。

    事后卫冲悄摸摸找夏可兰要钥匙,说,“不是说外面天不好嘛,那屋正好用来锻炼。在屋里做一些力量运动,也不影响邻居。嘿嘿!”

    夏可兰一看青年过份讨好的样子,道,“呵,做锻炼是掩饰吧!你真正的目的是把电脑搬过去,好通宵跟人开黑,你爸也管不着你了。”

    青年顿时挎了小脸。

    夏可兰失笑,还是掏钥匙出来,青年立即高兴得往外冲。

    “不是让你去开门,去配一套新的。”

    “没问题,大姐大!”

    晚上睡觉时,夏琴问起卫海洋那边的情况。

    夏可兰道,“他们目前才进广省不多时,路上难走,逃难的人不少。”

    给母亲看了几张照片,也是夏可兰要求男人给拍的情况。

    大路小路上都能看到行人车辆,人们的面色和精神状态,显见的不好。还有不少人包扎着伤,虽然每张照都有军警,但仔细看就会发现,很大一片就两三辆军警车行在其中,维持秩序的话,这点人手可远远不够。

    “哎,也不知他们什么时候能回来。可千万别来个什么妖风,龙卷风什么的。”

    “妈,我看了天气预报,不会有妖风的。”

    但夏可兰没说心中的隐忧,转移话题说了些趣事,便早早熄了灯。

    他们一家现在都习惯早睡,早起时趁着院里人少,练一套祖传的健身拳法。

    这晚睡下似乎没多久,夏可兰听到窗外雨棚被打得滴嗒响的声音。

    以为只是下雨。

    之后雨声密集,雨势渐大。

    临近天亮时,突然听到一声“哐啷”大响,像是什么重物砸落的声音。

    一下将母女俩都惊醒了。

    夏可兰打开灯,立即听到窗外传来嘈杂的人声,间杂着疑似惨嗷。

    她拉开窗帘,朝外一看。

    灰沉沉的一片什么都看不清,像是世界被一层厚厚的灰浆抹去了所有的颜色和棱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