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臭和尚?”小月光仰头轻声问道。

    “谁。。。谁在那里!”华锦大声呵斥的声音传来!

    风吹过树枝,枝叶沙沙晃动。

    “没人吗?”华锦与叶若依靠近月光的藏身之处,只剩下一阵晃动。

    “是不是山中的松鼠鸟儿?”叶若依问道。

    “兴许是吧。”华锦随意答了一句,“不过叶姑娘,赵先生所说的换心之法,你。。。”

    “抱歉,小神医。”叶若依打断了华锦,继而说道,“我还是无法接受,此等。。。此等器官移植之说。心脑,人之中枢也。每个人只有一个,怎可因为我的残缺,就去剥夺别人。”

    “我明白了!”华锦握住叶若依的手道,“我会想办法治好你的!心脏,丹田,或许一通百通!我就不信,我所在的时代的医术不能治好这种疾病!”

    “好!”叶若依有些欣喜,旋即又有些悲哀小声道,“可,楚河哥哥也许没这个时间了。”

    言尽于此,两个姑娘都沉默了起来。

    “叶姑娘,你的身体,似乎还是比较虚弱。有可能没有身体条件支撑治疗。”华锦说道。

    “这已经是谢先生赠与《公孙大娘剑器舞》勤加练习之下调理的了。”叶若依神伤道,“也许我也没这个时间了。”

    “不会的,叶姑娘今日起,跟着我练习我家传的五禽戏。”华锦说道,“起码可以让筋腱肌肤强健些。”

    “好。”这位病西施柔柔答应道。

    “臭和尚!你把我带到什么地方!”月光被无心抓着后衣领,运起神足通,抓小鸡一般将月光提起,往山林深处飞去。

    无心忽而止步,停在雷门后山最高的的一棵树树冠顶端,放声狂笑。

    恣意狂笑的无心,轻轻放下月光。

    月光来回打摆子,晃荡了几下,才习惯用逍遥的境界在叶片之上站稳。

    “臭和尚,你到底怎么了。”月光小心翼翼地问着面前笑着流泪不止的邪气和尚。

    无心任由眼睛自眼眶流出,妖冶的脸庞也有些失真说道:“我无父无母,本该六根清净,可老和尚死了,我心不能静。好不容易认识的朋友,如今却是被我失手治死。我空有一身绝世武功,又有什么用!顶着天外天宗主的门头,又有什么用?!笨秃尼,你说我是不是命该如此。”筆趣庫

    “你是说那位萧瑟施主?”月光说了一句话,气息立马不稳了,晃荡一下,一手搭上了无心的肩膀,才稳住身形。

    “不好意思啊臭和尚。”稳住身形的月光说道,“华锦小神医不是说了吗,是她没检查出来,不怪你!”

    无心拂开月光的手,让月光回归荡悠悠的状态,道:“若是我能发现!萧瑟他。。”

    “萧施主会没事!”月光双臂张开,弓起身子保持平衡。

    “你凭什么这么说!”无心将她扳正,忽而想起,“你是不是看到了什么!”

    “我不能说!”月光捂住嘴巴,声音从指缝中漏出,“不过萧施主肯定会没事。”

    “哼。”眼角含泪的无心,傲娇地将泪珠弹到睫毛上,“老衲就再信你一次。”

    动作过于妖雅,又妖又雅,令月光略微失神了一刹那。

    旋即起了调皮的心思,狠力一跺足下的树枝,雷家堡后山最高的大树荡漾起层层绿浪。

    无心在绿浪翻涌中,神足通逃离月光。

    “臭和尚!你去哪?!”空有一身天境韵味的月光,在枝叶的动荡之下,前俯后仰地保持平衡。

    “去老衲该去的地方。”无心邪气的声音传来。

    “我不要你跟我打机锋!你已经被装进过棺材了!不要跑了!再跑,下一次就是要被做成木偶了!”月光急了,瞬间就稳当地站在了树冠上,身形随着枝叶的摇摆而起伏。

    落日下的雷门后山——雷公山,显得格外空旷幽寂,再也没有无心的回应,只有一声声地归巢老鸦的喑哑之声,在山中回荡。

    寂静之后,又传来歌声。

    “

    天山积雪,化作尘世雨点。

    丹火炉烟,不过人间炊烟。

    独坐山巅,清净时本来就多杂念。

    世人说情事,从来多幽怨,算得什么消遣!

    。。。。。

    ”

    玉兔东升,月光在月光下,轻轻和唱这首歌曲。

    “凶女人,这歌曲中,清净时本来就多杂念。与你的止水剑,心如止水还蛮般配,不如你咏唱一番如何?”离月光一里外,宁采臣对着自己左侧,那紫薇道袍天师身旁的明月说道。

    “死书生,偷听小一辈的悄悄话还不安分。”雪月剑仙假声恶狠狠道,“这首曲子,名为《思凡》,女怕思凡,男怕夜奔。你不晓得?”

    “不过玉郎,我怎么听说,这曲《思凡》是你传授给小月光的?”声音不再是生硬的假声,而是温柔婉转。

    “是。”小赵剑仙温朗回应道,老赵剑仙办的事,让他小赵剑仙背锅,“当日小月光也是如今日一般,被无心撇下。回来之后,为了疏导她,我便给她讲了一个《思凡》的故事,授了首《思凡》的曲子。”

    “哼,小月光都送了一首曲子了,那我的呢。”雪月剑仙呢喃道。

    “小仙女的曲子,自然是有的。”小赵剑仙听出来了其中撒娇的味道。

    “当时静怡师太与雷轰也在场,曲子还是雷门主谱出来的。”小赵剑仙望向宁采臣右侧倚天剑不离手的雷轰以及静怡师太。

    “雷轰师兄,赵师兄,雪月剑仙,谢先生。我这个徒弟呀。却是枷锁越来越多了。”静怡师太叹了一口气。

    五人都默契地没有谈论月光与无心的对话,只是将谈资限定在了月光的歌声里。

    “玉郎,走吧,我们回去吧。”月光歌声戛然而止,雪月剑仙便开口说道。

    “好。”小赵剑仙便是如此,凡有所相,除小仙女外,皆是虚妄。

    第二日,四辆马车离开了雷家堡,共赴川蜀之地。

    雷无桀驾车在前头,看着前路,却对车内的众人道:“我要去青城山了,那萧瑟便不好意思呆在没有我在的雷家堡,必然得跟我上青城。萧瑟来了,那千落师姐必定会跟着来。”

    “憨货。”萧瑟无奈念叨了一句,司空千落举起无极棍,偷偷戳了雷无桀后脑勺一下。

    “哎哟!”雷无桀吃痛一声,回过头,只看见叶若依在捂嘴轻笑。

    “我没想到的是,叶姑娘,华锦小神医,你们也跟着上青城。”雷无桀摸了摸后脑勺,“不过无心那家伙,好像不见了,该不会没叫他起床,把他落在雷家堡了吧!”

    “那个和尚,跟放养的家猫一样,饿不死的。”萧瑟把玩着上车之前,华锦递给的一枚蜡封药丸,“你就不必担心他了。”

    “青城山是仙山福地,我也曾很向往。只不过以前身体不好,经不起蜀道难的跋涉。”叶若依微笑道,“不过如今有华锦小神医照看着,也能去一趟青城山瞧瞧了,或许仙家福地清幽,有助于治疗。”

    “叶姑娘和萧公子,一刻是我的病人,便一生都是我的病人。”华锦说道。

    “我说小医仙,这是们药王谷的规矩吗?”雷无桀问道。

    “不是,只不过是我和我师父遵守罢了。我那便宜师兄,跟那师叔大概不会遵守。”华锦想了想回应道。

    三城主事务繁多,能出手治人已经难能可贵。鬼医夜鸦先生,更是杀人多于救人。

    “不过华锦小神医,你这句一刻是病人,一生都是病人。出发点是好的,怎么读起来有股子咒患者一辈子都好不起来的味道。”雷憨憨大放厥词道。

    “我。。。”华锦语凝,不知如何回应小雷爷。

    “叶姑娘,不好意思啊,出了这么一档子事,我师父也没能给你看病。”雷无桀说道。

    “雷少侠,雷家堡变故,有的不止是坎坷。我还是看到了其中江湖侠气的。”叶若依稍稍侧过身,对着车外的雷无桀说道,“比如雷少侠当日,将我父亲拦于门外,少年气更胜于出雪月城之时。”

    “诶?原来叶姑娘当日也有注意到我的啊。”雷无桀说道,“我以为我你当时只记得顾着萧瑟呢。”Ъiqikunět

    话语中有股酸溜溜的味道。

    “憨货!”萧瑟怒目,可惜被雷无桀报之以后脑勺。

    “雷少侠英气逼人,让人不得不侧目。”叶若依莞尔一笑,“此次,当是雷少侠二次访青城仙山了吧。”

    “是的是的。”雷无桀笑道。

    当日骑马出雪月城,叶若依还来送行,之后小雷爷便马踏青城山,活捉赵玉真。

    “不知雷少侠,可否还留着我送的那枚香囊。”叶若依问道。

    “自然是留着!”雷无桀有些赧恼,自忖把我小雷爷当成什么人,“我还随身带着!”

    说完就一手执缰,另一手打算往怀里一掏,把香囊掏出来证明给叶姑娘看,自己真的随身带着。

    “雷少侠,不必如此,我信你的。”叶姑娘看到雷憨憨如此直男,只好摇头轻笑,“可不可以讲些当日雷少侠首访青城山的趣事,与我解闷。”

    “首次上青城啊。。。”雷无桀回忆起当时。

    纵马奔踏青城山。

    一剑直指照晴峰,剑气破空,将那赵玉真逼得出来迎接我雷无桀。

    二剑便缠上那春水,剑心诀一开,我雷无桀谁都不爱。

    三剑便活捉了那道剑仙,告诉他,你再不下山去寻我姐姐,我便让你好看。

    当然,以上便是小雷爷的回忆,不过被小雷爷稍微美化了“亿”点。

    “他啊,摔坏了人家一亩地,然后被骗了,欠下一屁股债。”还没等小雷爷回忆完,千落师姐便将其美梦破碎。

    “呵呵呵。”逗得华锦与叶若依莞尔。

    “千落师姐,哪有,你别瞎说。”从“美好回忆”里清醒过来的雷无桀有些心虚地回应道。

    “有没有买一本《晚来雪》辅以那部《诗经》来阅读。”祥和的声音,伴着马蹄声响起。

    “谢先生!”

    “谢先生!”

    车内的人齐齐对来人拱手行礼。

    “谢先生!”雷无桀也执马鞭抱拳,“最近事多,还来不及。。。”

    “也难怪,与女孩儿交谈如此钢铁直男。”谢宣微微纵马道,“萧小兄弟已经从《韶》乐中获益良多了吧。”

    “是,萧瑟再次多谢谢先生。”萧瑟再次拱手。

    “子在齐闻韶,三月不知肉味。余音绕梁,三日不绝。”谢宣道,“我谢宣别的不行,就读书方面略有建树,给人推荐书目,都是对症下药的。”

    别的不行,就读书上略有建树。

    谢先生你自己听听“人言否!”

    有你这样凡尔赛的吗?

    当然,雷无桀也就是想想,没敢把以上的说出来。

    “谢先生为何骑马?”雷无桀忽而问道,“是,马车不合心意吗?”

    “唐莲唐泽唐老太爷一车,唐煌唐玄唐七杀一车,都是姓唐的,我一个姓谢的不好上车。”谢宣无奈道,“你姐姐那个凶。。。就你姐姐,不乐意我跟你姐夫一同驾车。所以我没得选,只能骑马了。”

    雷无桀在车队第一辆,唐莲在第二,唐门三少处于第三,小赵剑仙与雪月剑仙殿后,隔着两架马车,不是很远的距离,谢宣说错一个字大概带着花香的剑气就切过来了。

    “话说回来,你当初马踏青城,最大的收获便是清楚知晓棋盘格子数吧。”谢宣打趣道。

    雷无桀有些发窘,旋即又问:“谢先生,你说这《晚来雪》,个中男女滋味如此炉火纯青,这作者想必是经历了不少男女之情,才总结得如此恰当吧。”

    “额,这个。。。”

    在川渝交界处,唐门三少的车离开,由唐泽驾车,往那蜀中唐门前去。

    “三百年功业,毁于一旦。”谢宣看着远去的唐门,不禁摇摇头说道。

    唐门,确实在远去了,兴许这一两代看不出来,可是江湖毕竟是逆水行舟,不进则退的世界。

    青城山的赵道君归来,孔愚早已经洒扫好虫二居相迎接。

    也幸好虫二居是二维的居所,属于青城山的“希伯尔特旅馆”能容纳自然数的人居住,安置这帮人,不成问题。

    (注:希伯尔特酒店是一个著名的悖论,指的是一家酒店拥有无穷多的房间,且都住满,那是否能再接纳一名新的房客?此悖论的争议在于“无穷”也即是“无量”。)

    “余老伯,我给你带个帮手来了。”照晴峰山脚,孔愚的声音响起。

    “孔哥儿,你这是,要走了?”余理的父亲满嘴川音,慌忙跑过来,发现孔愚后面还跟着三个人。

    “不是不是,这是赵先生给你找的帮手,唐老太爷。”孔愚指了指唐老太爷,“然后这两位是雪月城的青年才俊,唐莲,和雷无桀。”

    “你们好,你们好。”余父双手不住往身上的衣服搓,像是手上有什么脏东西一般不知所措。

    “见过余伯伯。”唐莲与雷无桀行礼,风吹日晒,余父黢黑干皱,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还要老。

    “我多长几岁,就自来熟,托大喊你一声余老弟了。”唐老太爷说道,“有没有烟,一路上憋死我了。”

    “要得,要得!”余父钻进小草棚,卷了一卷叶子烟出来,看到唐玄策自带烟锅,想了想拆了叶子,把烟丝倒入他的烟锅内。

    “雷家的小子,借个火。”唐老太爷将烟锅转向雷无桀。

    “额?嗯。”雷无桀指尖燃起,帮老太爷点燃。

    “余老弟,你也来一口?”唐老太爷嘬了一口,将火嘬盛,烟枪往余父一递。

    “要得,要得。”余父卷起另一支叶子烟,就着唐门老太爷的烟火,点燃。

    “挺好,挺好,以后抽烟,还有个搭子。”老太爷舒展眼眉笑道。

    “余老伯,唐老太爷,那我们先告辞了,你们先忙。”孔愚道。

    “要得,要得。”余父今日激动的似乎只会讲要得。

    田边树林,孔愚三人未曾离去,静静地看着那抽着烟,有一搭没一搭聊着天的老太爷与余父。

    “大师兄,怎么还要留在这里看守啊?”雷无桀不解问道。

    “老太爷虽说一招万树飞花,功力尽失。可是用毒的手段还在。”唐莲说道。

    “原来如此,莲兄不愧是行走江湖多年。”孔愚恍然大悟。

    三人话音刚落,却看到给白菘淋完水的余父,放下淋具,从兜里掏出一张信纸,递给老太爷。

    老太爷顺手放下烟枪,接过。

    同时,唐莲已经做出营救动作。却只听见余父说话。

    “老太爷,这几天青城山上下神神叨叨的,我隐隐约约听到那些小道长们说什么余理来信。”

    “那娃儿,来信就来信嘛,咋子还不给老汉我看。”

    “不仅不得看,青城山的道长们还偷偷摸摸把信藏起。”

    “不过有一天,整个青城山都出现了这种信纸,老汉我。。不是,我呀,在他们收集完之前偷偷藏了一张。”余父老汉说惯了嘴,差点对着唐门老太爷说老汉。

    “那是!”孔愚有些惊慌,“那是余理的绝交信!”

    差点就要冲出去,却被唐莲摁住:“孔愚兄,你这般贸然冲出去,余父定会怀疑!老太爷没有动手的意思!”

    “赵先生回来之前,有一日,青城山满天撒满了余理的绝交信。青城山上下都在瞒住余老伯!”孔愚有些懊恼,“让他多呆在山上,不要与外界交流,没想到余老伯还是看出来了一些端倪,自己私藏了一封。”

    “可恶的暗河!”雷无桀狠狠一拳砸向地面。

    “这是暗河的攻心之计!”唐莲盯着唐老太爷。

    “老太爷,我不认得字,你帮我看看,余理在上头写了啥?”余父谄媚地给老太爷的烟锅上烟,并且点燃。

    老太爷没有接过烟枪,一手捏着那封信,沉默了一会儿,也用川音说道:“你娃儿出息咯,他信里说要出门干一番大事业,大概有段日子不能回来青城山看望你咯。”

    “你儿豁?”余父脸上洋溢起笑意道。

    老太爷停顿了一会儿,笑道:“儿豁,儿豁。”

    “要得,要得。好嘛,余三儿出息了嘛。”余父高兴,不住说要得。

    “好男儿志在四方,你老汉在屋头给你守好,等你回来。”余父兴高采烈。

    正想取回信件收藏好,不料自己手中那挥舞的烟锅,杵到了信纸上。

    唐老太爷手中的信纸,仿佛特别易燃,瞬间就化为了灰烬。

    “这!”余父一下子措手不及。

    “好嘛,这下你娃儿的事业,红红火火,兴旺发达了。”老太爷拍了拍手中的纸灰说道。

    原本苦着脸的余父,听到唐老太爷这般言语,立马又表演了川剧变脸,眉开眼笑了起来:“对头对头,红红火火,兴旺发达。”

    忽而青城山鸣钟四响,整座山的道士皆汇到乾坤殿门外的广场。

    “这是?”唐莲望向乾坤殿。

    赵玉真归来,青城山仿佛有了主心骨一般,吕素真在乾坤殿门前愤怒道:“青城山本一心求道!不理人世纷扰!奈何暗河!欺我青城!掳我弟子!威逼其如此!众弟子听令!”

    吕素真的怒气透体,鼓动起朴素的道袍,与须眉尽皆飘动!biqikμnět

    “青城山誓报此仇!”

    “是!青城山誓报此仇!”李凡松与飞轩大哭,将此句哭喊出来。

    “老太爷,这是。。。”余父第二次见到如此阵仗,依旧有些不知所措。

    “大概又是一些江湖恩怨吧。”老太爷嘬了一口烟,“管不着我们,我们种好自己的地便是,等会是不是甘蔗要入肥啦?”

    “是哩,是哩。”余父信任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