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下。

    并没有走远的魏三哥听到崔秀的笑声,脚下打滑,差点摔倒在地。

    还是赵然眼疾手快扶了他一把,“三哥,难道是检查结果不理想?”

    看他脸色难看,赵然不得不多想。

    “问题不大。”魏三哥站稳身体后,摇摇头,“我表弟呢,没给你带来什么麻烦吧。”

    “这倒不是什么大问题,就是我瞧着三哥,你脸色这么差,还以为你遇到什么问题了呢。”赵然压根就没有把古庭樾放在心上,那就是个只会耍嘴皮子的人。

    与他没过两招,就已经降不住了。

    没有跪下来求他,就已经算厉害了。

    “遇到了一点不好的事,不过我能自我调节。”魏三哥想到崔秀,就头疼,“赵然,回去之后跟你媳妇好好说说,以后不要跟着燕婉学不好的东西。”

    “秀秀欺负三哥了?”赵然有点吃惊。

    他不担心崔秀吃亏。

    反正她厉害着呢。

    他担心的是三哥。

    斯斯文文一个男人,面上看着就好欺负。

    崔秀不会说啥虎狼之词了吧?

    “你对你媳妇还真了解。”魏三哥的脸彻底成了红苹果,仿佛真被崔秀摁在屋里,做了不可描述的事。

    赵然眉心抽跳,想要替崔秀辩解,却发现他无话可说,最后只能干巴巴说,“三哥,秀秀她是个不拘小节的姑娘,她说的话,你千万别放心上,要是有啥不痛快,你跟我说,我帮你。”

    “好了,不说这些了,我要回去了。”魏三哥只觉心累,“记得你下次来找我,谁也不想带。”

    他算是看出来了,赵然和自己说的压根不是一件事。

    他也不能大咧咧说,崔秀觉得我性别取向有问题。

    赵然只能眼睁睁看着魏三哥离开。

    他上楼前,始终想不明白咋回事。

    只好加快脚步,匆匆上楼。

    “秀秀,你把三哥咋了?”

    “三哥很生气?”崔秀洗干净手,正在收拾东西。

    打算过几天去上京找廖老师。

    “何止生气,他再三强调,下次去他家不要带你,你到底把三哥咋了?”赵然到现在还没弄明白咋回事。

    “我误以为三哥喜欢男人,他就生气了。”崔秀如实说。

    “怪不得呢。”赵然恍然大悟。

    “不管三哥了,咱妈去上京有段时间了吧,你赶紧打电话问问,需不需要咱们去看看?”崔秀不想继续这个话题。

    “说来也是,我这就去打电话问问。”赵然这个还没娶媳妇就忘掉娘的儿子,总算想起自己还有个老妈在上京。

    总算被儿子惦记的廖老师最近很忙。

    她照看自己二姐住了几天医院,然后跟着大哥回了家。

    父女相认的那天,本该是煽情的。

    可忽然来了好些年都不联系的亲戚。

    这些亲戚不是别人,正好是当初为了撇清关系,怕被连累的姑姑和叔叔。

    他们一进家门就舔着脸叫大哥。

    最先开口的是小姑姑,骆彩娟。

    她当年是第一个跳出来,指正父亲,与他断绝关系,嚷嚷此生不负相见。

    谁知,父亲这边总算苦尽甘来。

    要过好日子了,没皮没脸的姑姑廖彩娟上门。

    她拉着父亲的袖子,哭诉自己的生不由己,“哥,我当处那么做,也是迫不得已,我要不主动和你撇清关系,咱们这一大家子,估计连见面的机会都没有。”

    廖彩娟一个人哭没用,她还拉着自己的两个孩子。

    “你们两个傻妮,愣着干啥,还不跟你舅舅认错道歉。”

    廖彩娟生的是一对双胞胎。

    小姑娘长得很不错,就是胆子有点小,怯生生的。

    “舅舅。”她们相互对视一眼,站在廖彩娟身后不动了。

    “哥,你看到了吧,我这几年过得也不是人过的日子,因为我生的是那个女娃,婆家没把我当个人看,让我看重活,还不给我吃饱饭,两个妮子也被他们嫌弃打骂,我这是过不去了,才找你帮我撑腰的。”

    坐在沙发上的骆父一动也不动。

    旁边的廖建国有点看不下去了,“姑,你现在吃的苦,都是你过去做的孽,你跑我爸着哭诉有啥用。”

    廖彩娟有点不乐意了,“建国,你是端铁饭碗的人,自然不懂我们的苦。”

    廖玉珠本来就精神不太好,吃了药还像个正常人,她瞪着眼,“我们吃的苦,姑姑就懂了?”

    廖彩娟瞥见骆玉竹红红的眼睛,吓了一大跳,“哎吆,我的娘,你的眼神也太吓人了,是要吃了我嘛?”

    “我就是要吃了你,在我们家那么难的时候,你不帮忙也就算了,反而落井下石,现在你日子过得难了,被婆家嫌弃了,你就想起有娘家人了?”廖玉珠想杀人的心都有了。

    她这些年受的苦,受的罪,谁来算,谁来补。

    凭什么那些当初对他们家落井下石的人,在父亲以及家人平反之后,舔着脸上门跪下来,带着孩子演苦情戏,就要把过去所做的事情一笔勾销。

    世上没有这么好的事儿。

    即便有这么好的事儿,那也不应该在他们骆家出现。

    “你这孩子,这些年过了不少苦日子,应该也明白被欺负纠缠的痛苦,你为啥就不能做到感同身受呢?”廖彩娟才不管自己的侄女之前受过什么伤。

    现在看重的是自家大哥恢复官职,把她从那苦难的婆家救出来。

    良心发现,安排她这对双胞胎姑娘在上京落户,然后给她找个工作。

    什么清洁工服务生这些她看不上。

    她要干的是做办公室的工作。

    反正她以后是华清,京大孩子的母亲。

    “我凭啥要感同身受,我们受的这些苦这些难,还不是你们导致的,这会儿跑来,让我家老父亲帮你,你的脸咋这么厚?还不赶快带着你的这两个女儿给我滚出去。”廖玉珠整个人都发疯了。

    反正她自个儿就有点病。

    跟有病的人讲道理,那就说明那人更有病。

    廖玉珠发疯。

    廖父只是看着没吭声。

    他枪林弹雨都过来了,什么样的苦难没有受过。

    什么样的罪没有受过?

    遇到叛徒背叛,遇到枪打了身体,他都没有吭过声,流过泪。

    他原以为世界上有一种刀子捅在身上是最疼的。

    那刀子不是来自家人,而是来自朋友。

    谁知社会给他上了一课。

    家人也给他上了一课。

    当亲人背叛的刀子捅进身体,当他那些年的辛苦,在他们口中变成背叛,他的心死了。

    他的信仰差点也没了。

    他眼睁睁看着亲兄弟姐妹与自己划清界限。

    眼睁睁看着他的孩子,被分到最贫穷最落后的地方。

    自己住牛棚,劳动。

    他自己吃什么苦无所谓。

    当是自己的信仰有点缺失,需要好好再磨练。

    可他的孩子为什么要受这样的罪呢?

    他到现在还想不明白。

    他和那些先烈同志们一起努力,初心就是要为了后代过好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