箱子搁在北窗下的博古架旁,旁边就是矮榻。

    江四爷站直腰身,目光流转随意环顾着屋内摆置,也没有要出去的意思。

    姰暖后知后觉,一时又拘谨的十指交握。

    她眼睛紧盯着男人挺拔的背影,不自觉咽了咽喉,呼吸都放缓了,紧张的手心发汗。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

    她还是忍不住会有些害怕。

    江四爷没看她,视线还在打量屋内陈设,缓声开口道:

    “这屋子不大,倒是被你规制得干净舒适,这些日,可住习惯了?”

    姰暖眼睫颤动,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

    江四爷察觉,侧头看向她。

    视线里,小姑娘素手交握着垂在腰腹前,纤细的十指紧握,微微垂着头,低眉顺眼的模样,连肩头垂落的柔顺乌发,都彰显出几分柔弱来。

    她看起来有些不安和顾虑。

    江四爷幽黑的眸色微晃,继而眼梢浮笑,提脚走到她身前,垂目看着她,声线缓慢温和。

    “你怕爷?”

    温热的呼吸随着他的话语,隐隐扑到她额心处。

    姰暖脚下不禁后挪了半步,慌张地抬头看他一眼,又忙垂下眼帘,轻轻摇了摇头。

    清甜的桂香弥漫在鼻息间,甘香绵密,是她身上的味道。

    江四爷默了两秒,唇线微抿,抬手在她饱满白皙的额头上轻点了两下,话里带笑。

    “不用怕,以后,不会再那样对你的。”

    额上蜻蜓点水的那两下,透着隐隐的宠溺。

    姰暖缩了下脖子,卷密眼睫颤动着,缓缓上掀。

    四目相对,男人印笑的眉眼分外清润温和。

    姰暖紧绷的肩头,微不可查的悄然泄力。

    “还有”

    他慢慢俯下身,盯着她干净澄明的月眸,凑近了些,一字一句说得认真。

    “你有身孕,有些事得避讳,日后,还是不要再胡思乱想。”

    姰暖眼眸缓缓瞠大,白嫩耳廓有血色悄然渲染。

    她脸颊也开始发烫,忙梗着脖子解释:

    “我没没想!我”

    看她羞赧急眼。

    江四爷胸膛里震出低饶笑声。

    他抬手,十分自然地揉了揉小姑娘发顶。

    视线落在那张瞧着就柔软舒适的床榻上,噙着笑意的声腔夹着三分慵懒。

    “要不要午歇?有了身孕,要吃好睡好,这天气正适合犯懒。”

    姰暖不自在地抬手,推开压在发顶的那只大手,犹自因为他上一句戏弄的话而羞恼。

    “不用!”

    觉得自己语气太不好,又磕巴着解释了一句:

    “我我不困。”

    江四爷睨着她,“你不困,也是午歇的时辰,养胎就有个养胎的样子,难不成干坐着一日?”

    姰暖胸闷,抬眼看他,“我”

    “你不累,爷都替你累。”

    姰暖,“”

    见她立着不动,江四爷眼睑微眯。

    “上榻去,歇着。”

    管得可真多!

    姰暖咽下一句腹诽,不情不愿地扭身走向床榻。

    立到床边时,她又猛地想起上什么,那份不自在感登时再次油然而生。

    于是回身看着跟过来的江四爷,揪着小褂下摆,眼神闪烁着迟疑嗫喏。

    “我睡,那四爷您”

    思及他先前说了,三餐都要留在她这儿。

    这会儿她要撵人,未免太不识趣了。

    可要同他共枕而眠吗?

    那也

    “你歇你的,不必管爷。”

    江四爷扫她一眼,接着抬脚走回北窗下的矮榻前,悠闲落坐。

    “来时袍子被雨打湿了,你这儿也没个换洗衣裳,你是个爱干净的,爷就不沾你床了。”

    姰暖悄然松口气。

    见他枕着臂,高大颀长的身躯矮榻上仰面半卧,一条长腿半支着,另一条腿都耷拉在矮榻外。

    姿势多少有些憋屈了。

    她心底又不由地生出丝丝惭愧。

    但也只是一瞬,便忙收敛了那份心思,装傻充愣似的乖乖躺到了床上。

    姰暖背过身去,盯着床内壁幔怔怔出神。

    江四爷的亲近之意十分坦然。

    可不管怎么说,现在就让她毫无芥蒂地与他同床共枕,过夫妻间的日子。

    她还做不到。

    江四爷歪头看了眼静悄悄的床榻,继而又转过来,视线盯向头顶屋梁。

    还是个小姑娘呢。

    不能急

    两人共处一室,分榻而卧。

    屋里多出个大男人,姰暖原本是浑身不自在的。

    但她躺着躺着,在悄然寂静中,思绪渐渐放空,被窗外滴滴答答的落雨声吸引,也不知什么时候,竟然就真的睡着了。

    江四爷却是了无睡意。

    他素来没有午歇的习惯

    更何况,那姑娘就躺在不远处的床上,屋子里全是她的气息,若有若无地在他呼吸间萦绕,细微隐晦地撩人心念。

    她有身孕,他也不是那么急色的人。

    但怎么总是想那种念头

    正阖着眼微微拧眉,却听见床榻的方向传来翻身的动静。

    他眼睫轻掀,微微偏首看过去。

    床上的人已经换成了平躺的姿势。

    那道身形纤柔单薄,胸前曲线跌峦,轻缓起伏着,看起来呼吸平稳。

    是睡着了?

    江四爷顿了顿,单手撑着缓缓坐起身。

    迟疑了两秒,他起身,放轻脚步走近床榻,而后立在一旁负着手,眼帘低垂静静看着她。

    小姑娘睡相恬静素美,像只软绵绵的小兔子。

    这么柔软的一个人儿,怎么看怎么单纯乖巧,就是本性不像看起来那么好摆布。

    他都表现的挺直白了。

    到底还打算吊他多久?

    心绪辗转,江四爷就这么盯着姰暖看了好一会儿,最后强忍住伸手捏她一把的冲动,转身提脚走出了屋子。

    姰暖睡着的功夫,江四爷撑着伞回了趟主院。

    等她醒来时,窗外的雨声还未停。

    迷迷糊糊地下意识翻了个身,视线里一眼瞧见坐在桌边的人,神绪瞬间回笼,一秒清醒,慌忙撑着手坐起身。

    “醒了。”

    江四爷端坐在桌前,正一边喝茶,一边看书。

    听见动静侧头看来,就见小姑娘坐在床上,脸上睡意朦胧眼神怔愣的样子,不由低轻失笑。

    “睡蒙了?”

    姰暖悄悄咽了咽喉,心说,是睡蒙了。

    都忘了,他还在她屋里呢。

    牵唇扯出抹笑,她素手理了理裙摆,挪到床边穿鞋,违心地关怀询问。

    “四爷没睡吗?”

    那矮榻对他来说,小的憋屈,想也知道睡不着。

    江四爷唇角淡牵,敛下目视线落回书上,慢条斯理掀了一页。

    “爷觉少,醒了就清醒清醒,你这一觉睡的时候不短,要不要吃些东西?”

    姰暖站起身缓步走近,这才瞧见,桌上摆了好几碟子的果脯零嘴。

    她眼里掠过丝诧异,视线扫了眼江四爷。

    “这些是”

    “方才让人去买来的,今日铺子里新供的,爷看你床柜上放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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