姥姥很紧张,她教训儿子是一把好手,却没跟小偷打过交道。

    小偷就要下手了,她要不要站出来,义正词严地阻止小偷?

    姥姥的手在颤抖。

    小青年显然没想到,他已经被正义的老太太盯上了,还在打量窗边挂着的黄挎包呢。

    黄挎包是姥姥对面那对青年男女的,这两个人,可是嘲笑过大舅舅,说他傻,还追火车。

    姥姥想到大儿子被嘲笑,紧攥着的拳头,就慢慢松开了。

    小青年轻巧地取下包,摸索一番,然后又把黄挎包挂了回去。

    然后,他再次扭头,打量起姥姥跟元妮。

    姥姥不自然地咳嗽一声。

    小青年挠挠头,又跑到四舅母那边去了。

    四舅母是个很有孝心的姑娘,因为她娘半身瘫痪,腰上没有劲,就算是正常坐着,也会往下出溜。

    四舅母就想了个办法,用布带子把娘捆在自己身上,然后伸手搂着娘的身体,让娘靠着她,这样老太太就能踏踏实实半躺着。

    四舅母就比较辛苦了,她半边身子靠着窗,相当于用身体给老娘当坐垫。

    小青年默默看了一会,目光从四舅母身上,转移到窗边的拐杖上,又盯着四舅母她娘看了半天,这才离开。

    等长头发小青年离开,姥姥赶紧睁眼,“妮儿啊,刚才来贼了。”

    “啥?”元妮吓了一大跳。

    她倒是没带多少钱,就是在裤兜里缝了一包金戒指,大概有五六十个。

    好不容易去趟省城,她想借这个机会出点金子。

    摸摸裤兜里的金戒指还在,元妮就看向四舅母。

    四舅母抱着她娘,睡得还挺香。

    元妮悄悄走过去,把四舅母叫醒,小声说了刚才发生的事。

    四舅母赶紧摸兜,“啥也没丢,咦?咋还多出来十块钱?”

    “是你忘了?”

    “不可能,肯定是多出来的,妮儿,是你放的?”

    “不是啊。”

    小偷来过,四舅母口袋里就多出十块,这情形咋看咋诡异。

    是因为四舅母跟她娘可怜,所以得到了小偷的同情?

    这不是普通小偷,这是侠盗罗宾汉啊。

    这个时候,有人发出了惊叫声,“哎呀,我的钱丢了。”

    “我都把钱缝裤头里了,咋还被偷了呢?”

    姥姥对面的青年男女也被惊醒了,“快看看咱的包。”

    “不好,钱不见了。”

    青年男女面如土色,开始互相埋怨,都说对方贪睡,没有看好东西。

    距离元妮他们不远的地方,有一对老头老太太,也得到了小偷的馈赠。

    这老两口是去城里投亲的,结果被亲戚赶了出来。

    他俩买完票之后,一点钱都没有了,这一路上都饿着肚子。

    得到了小偷的馈赠之后,老两口念叨着好心人,赶紧买了大馒头啃着。

    再不吃饭,老两口就要饿出毛病来了。

    乘警很快就赶过来了,听说有人丢钱,还有人被塞了钱,乘警也很困惑,

    “有没有人看到小偷?要是看清楚具体长啥样,就过来提供一下信息。”

    姥姥寻思一下,决定还是不说了,她觉得这小偷不糊涂,还知道扶弱济贫,光是这一点,就比大多数人强。

    接下来大家都睡不踏实了,迷迷糊糊坚持着,晃悠到第二天下午,火车总算是准点进站了。

    在火车进站之前,四舅舅从座位底下钻出来,美美地吃完一大摞饼子,又喝光了茶缸子里的水,然后伸了个懒腰,开始收拾行李,“坐火车可真舒服啊。”

    旁边的乘客都斜着眼睛看他,大家都煎熬着,就这一位觉得舒服,这构造跟别人可是不一样。

    下了火车,四舅舅背着老岳母,四舅母就拿出纸条来。

    这还是她娘住院时,医生给写的条子,上边是省城大医院的名字。

    元妮照纸条上的地址打听,很快就有人给指点,

    “坐八路车过去也行,你们人多,还有行李,花一块钱坐个三轮吧,直接就把你们拉到了。”

    坐公交也要钱,考虑到四舅母她娘行动不便,元妮干脆找了个三轮,五个人挤挤挨挨,都坐上去了。

    三轮车师傅话挺多,“你们是去看病的吧?省医院门口的招待所都贵,民居住不住?”

    他们一行五个人,要是住招待所,一晚上就得花十块钱以上。

    几人商量一下,决定还是住民居。

    省城人有商业头脑,医院附近的住户,早就把多余的房子开发出来,用于出租。

    短租一天一块,屋里被褥都有。

    “我听说大医院要排队看病,亲家可能还得住院,咱们先租两天。”姥姥寻思一下。

    四舅母也是这么想的,他们找了个面善的老太太房东,两家各租了一间房。

    元妮跟姥姥住一间,早在路上的时候,元妮就说服了姥姥,让她去医院检查一下。

    要不然,来省城一趟,啥具体事都没干,相当于白来。

    “行,明天早上亲家看病,我也陪着过去查查。然后咱们就去逛逛,看看城里人是咋过日子的。”

    姥姥很乐观,丝毫没想到自己有病,还以为就是去医院走个过场。

    短租屋不能开火,晚饭是在外边吃的。

    肉丝面四毛五一碗,素面两毛一碗,再加二两粮票。

    像是这样的面条,别人吃一碗,四舅舅一个人得吃五碗。

    姥姥一算账,脸色就不好看了,光是吃顿饭,就得花两三块,这城里,真不是老农民来的地方。

    回到住处,姥姥找房东打听了一下,说是治腿的专家号很难挂上,手术都排到半个月以后去了。

    得知这个消息之后,大家心情都很沉重,然而已经过来了,排除万难也要上。

    第二天一大早,元妮跟四舅舅分头行动,分别送两位老人家去看病。

    姥姥做检查,还算是顺利,排了半天队,总算是照上了片子,据拍片的医生说,问题应该是不大。

    四舅母那边就不顺了。

    “排了一天,连号都没有挂上,这可怎么办?”四舅母都要急哭了。

    元妮想了想,“不怕,打听一下郑红军大夫住哪,我们找他去。”

    郑红军就是治腿的专家,听说他住医院家属院,元妮拉上四舅舅,跟着下班的人流,直接混进了家属院。

    两人蹲在煤棚子底下,等了半天,总算是见到了郑大夫。

    只见他拎着一个大相框子,正跟收破烂的讲价钱呢,“这相框子可是好木头,只给一块钱,是不是太少了?”

    收破烂的嗤笑一声,“你就偷着笑吧,相框子能有多点木头?给你一块钱就不错了。”

    郑大夫愁眉苦脸,“太少了,我爸说过,这是好东西。”

    “那给你爸。”

    “这……”

    元妮摸了摸相框子,咦,这东西还真有来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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