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妮离开家的这段日子,家里并不太平。

    按照她的想法,有姥姥姥爷镇宅,娘应该翻不起大风浪。

    然而元妮错了,娘安安静静的外表下,有一颗不安分的心,好好的日子,硬是让她给折腾起了大风浪。

    “我们能管住她的人,可是管不住她的心,要不是杜医生来报信儿,我们都还不知道这事儿呢。”

    姥姥叹口气,说起了这些日子,元妮娘干的好事。

    在公社里,有工作的女人并不多见。

    元妮娘虽然是临时工,到底是脱离了农村劳动,穿的整齐漂亮,每月还有工资拿。

    前阵子,姥姥催促,元妮娘就又回去上班了,她白天上班,晚上回大队去吃饭。

    现在村里就剩下二舅母和四舅母操持,家里生活条件好了,也舍得吃好的。

    元妮娘的生活水平跟着水涨船高,每天好吃好喝养着,脸上黄气尽去,又恢复了几分往日的风姿。

    很快,就有人看上了元妮娘。

    “我们又不是不让她二嫁,有合适的人家,她完全可以嫁过去,可她看中的这户人家,不是良配啊。”

    姥姥越说越委屈,还拿出小手绢擦了擦眼泪,元妮贴心的上前哄了一会儿,姥姥才止住了眼泪。

    姥爷继续说,元妮娘看中的那人,是个乡村教师。

    对于村里人来说,这是个好职业,有文化,受人尊重,而且活也不重,工分不少挣。

    “我和你娘为啥不同意呢?这个刘老师吧,负担太重了,他家有一个瘫痪的老娘,前妻还留下了三个孩子。

    你说说,你娘要是和这样的人成了,嫁过去就得帮人家带孩子照顾老人,这跟上门保姆有什么区别?”姥爷痛心疾首。

    “娘是什么态度,非他不嫁吗?”

    “你娘跟中了邪似的,还真是非姓刘的不嫁了,我问她为啥,她说姓刘的有文化,对她好,她就喜欢那个调调。”姥姥又急又气。

    元妮觉得很好笑,姓刘的对娘能不好吗?

    只要元妮娘愿意嫁过去,就等于多了个带着工资的保姆。

    有人给孩子们做饭,帮老人擦身洗澡,端屎端尿,他就解放了。

    “妮儿,你说说,你娘是图啥呢?”姥爷气的拍了一下大腿。

    元妮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她图啥,可能是中邪了吧,对了,你们说她跑了,是咋回事儿?”

    “你娘自从认识了姓刘的,就跟我们说,要跟姓刘的领证办婚礼,让你姥姥给备嫁妆。

    一开始我俩还挺高兴,可一听姓刘的那条件,我俩就没同意,没想到你娘有主意,搬到人家家里住去了。

    这些日子他俩同吃同住,村里都在传风言风语,这事儿不成也得成了。”姥姥说着,又准备掏小手绢。

    元妮眼中闪过一丝嘲讽,“既然如此,就由她去吧。”

    “啊?妮儿,你不管你娘了?”

    “不是我不管,她是娘,是长辈,她要嫁人,谁劝得了?”

    姥姥和姥爷对视一眼,两人眼中满是失望。

    是啊,他俩还是长辈呢,长辈说话都不顶用。

    元妮是个小辈,她能怎么说娘?

    有句老话说的好,天要下雨,娘要嫁人,只能由他去吧。

    招娣和盼娣紧张的瞪大了眼睛,“妮儿姐,以后娘是不是不回来了?”

    “她又给别人当娘去了,等当够了,就会回来的。

    放心,姐会照顾你们,过两天就该开学了,你俩有没有做数学题?”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一听数学题,招娣和盼娣的小脸都垮了,“这个,数学有点难。”

    姥姥摸摸她们的小脑袋,“好好念书,以后就能在城里找对象,可别像……”

    姥爷咳嗽一声,“别跟孩子们说这些个。”

    元妮知道姥姥想说什么,姥姥想说,别跟你们娘一样,净找些不着调的男人。

    元妮不想管娘了,娘这人执拗的很,就算撞了南墙,疼的也是娘,让她撞去吧。

    等哪天娘撞不动了,她会回来的。

    元妮要做的事情多的很,这次出门没白出,收回来两件宝贝,两件宝贝都要收藏起来。

    然后洗衣服,准备上班。

    夜校应该已经开课了,上班之后,还得去夜校看看,要是耽误了课程得请假。

    晚一点,等招娣和盼娣终于做完了数学题,两人想再问问元妮,到底娘啥时候能回来,却发现,姐姐已经睡着了。

    “咱还问姐不?”

    “不问了,看把妮儿姐累的,让她歇歇吧,姐得给咱们挣钱,上学吃饭这些都得要钱。”招娣一脸老成。

    “那就不问了。”盼娣说着,脱了鞋,高高兴兴的躺在元妮身边。

    只要有妮儿姐在,就算是娘不在,也不是啥大问题,妮儿姐想的比娘还要周到呢。

    三姐妹都不知道,此刻元妮娘正在度日如年。

    “桂英,我拉床上了,你快来收拾一下……”一个干瘦的老太太躺在床上,嘴里不停的叫唤着。

    元妮儿娘正在厨房做饭,闻言赶紧跑进屋,“刚问你拉不拉,你说不拉……咋又拉床上了,我这正做饭呢,咋收拾?”

    一个戴眼镜文绉绉的男人,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桂英,你就帮娘收拾一下吧,她岁数大了,也不是故意的。”

    元妮娘为难的看了看手,“行吧。”

    这个男人,就是她看中的刘老师,瘫在床上的,是刘老师的老娘。

    老太太虽说是瘫了,可是挺能吃,还特能拉,元妮娘捏着鼻子给老太太收拾完,换下来一大堆脏被褥。

    厨房的锅还烧着,得去做饭,可这些脏衣服咋办?

    元妮娘看了看刘老师,后者正坐在椅子上看书,真是君子端方,温润如玉。

    元妮儿娘想了想,就叫刘老师的闺女,“大兰子,你把奶奶换下来的褥子洗一下吧,我还得做饭。”

    大兰子就是刘老师的大闺女,今年已经十四岁了。

    听元妮娘一说,她就做了个呕吐的动作,“我可洗不了,我奶奶拉的臭着呢,你给她洗吧。”

    听到这话,刘老师又站了起来,“桂英,孩子还太小,干不了脏活,我来吧。”

    看看刘老师干干净净的手,元妮娘赶紧摇头,这么好看的男人,咋舍得让他干活?

    还是自己来吧。

    然而被褥太脏,水也凉,元妮娘洗着洗着,不知咋的,就想起了自己的三个闺女。

    只要三个闺女在,不会让她干一点重活。

    想到这里,再看看悠闲看书的刘老师,元妮娘只觉得眼眶酸涩,想哭。

    就在这时,厨房里突然响起了奇怪的炸裂声,随即有人惊呼,“哎哟,这是咋做饭的?锅烧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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