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有点历史常识的人都知道,明朝是明朝,清朝是清朝,康熙是清朝的皇帝,所以在他的年号前面,绝不可能写着大明二字。

    所以这大明康熙年制,简直就是闹笑话,要搁在清朝,那是自取灭亡,被当官的看见,肯定是砍头的大罪。

    要想鉴定这件珐琅彩圆盘,甚至不需要古董行家出手,只需要一个懂些历史常识的人看了,都会断定这盘子是假货。

    一定是造假的人没文化,才会犯下这种错误。

    看到底款之后,元妮的表情越发凝重,事情绝不会如此简单。

    首先,手心传来的热度告诉她,这件珐琅彩圆盘绝不是假货,这是真古董。

    既是真古董,为什么落款如此荒唐?

    难道是皇上的大刀不够锋利,大家伙都不怕砍脖子?

    元妮放下圆盘,闭目思索起来。

    汤姆在对面,看到元妮这副表情,难得开心,还发出了嗤笑声。

    元妮不为所动,认真回忆起以前学过的内容。

    她突然想到了一件事,刚入校的时候,有位老师讲过,说华国五千年历史,其实就是瓷器进化的历史。

    从旧石器到新石器,再到粗陶粗瓷细瓷,瓷器美上一分,人类历史就向前推进一步。

    然而有些王朝更迭,用的却是拿来主义,就比方说清军入关,前两代皇帝还在茹毛饮血,到了康熙年间,就突然成了盛世。

    这个时候,能烧制精美瓷器的其实都是汉人。

    只不过满人说了算,所以汉人工匠烧制的精美瓷器,都要算作康熙御制。

    只不过,老工匠烧了几十年窑口,他写惯了大明,突然要改写康熙,会不会顺手写错呢?

    若是工匠识字,一般不会犯这样的错误。

    若是他们不识字呢?

    问题就出在这里了,这些烧制瓷器的工匠,他们肯定是不识字。

    在古代,读书是权贵人家的专利,普通人能写自己的名字就不错了,烧窑的工匠是底层人,他们肯定是不识字。

    那怎么给瓷器落款呢?

    自然是照葫芦画瓢。

    这样一来,为什么真古董的底款上会出现大明康熙年制,也就有了答案。

    必定是一些老工匠写惯了大明,落地款的时候照猫画虎,就把这两字写前头了。

    窑口的人没什么文化,不具备纠错能力,就这么让大明康熙年制流入了民间。

    事情说白了就这么简单,就跟现在的钱币邮票一样,偶尔也会出现错版,这个大明康熙年制,应该就是康熙年间的瓷器错版。

    想明白这几个字里头的渠渠道道之后,元妮要纸笔,十分镇定地写下了自己的答案,“康熙错版珐琅彩圆盘。”

    这是真古董,只是错版而已。

    汤姆那边也鉴定完毕,正在埋头写字。

    掌柜的收走了小纸条,笑眯眯的说道,“二位鉴定的快,接下来,咱们再过一遍机器。”

    苏东坡的砚台先上碳十四检测仪,检测结果显示,砚台距今大概有七百多年历史,对应的年代是宋朝。

    接下来就是错版珐琅彩圆盘过检测仪,检测结果很快也出来了,这件圆盘距今有两百多年历史,是明末清初的古董。

    听到鉴定结果之后,汤姆咧嘴一笑,整个人都放松下来,他鉴定对了。

    接下来再读小纸条。

    “汤姆先生纸条上写的是北宋青石砚台,元妮同志写的是,北宋年间苏东坡用过的青石砚台。”

    听完这个答案,元妮也放松下来了,跟她预料到的一样,汤姆果真不了解砚台背后的历史掌故,没看出来这是苏东坡用过的。

    掌柜的刚说完,现场的收藏家们立刻开始起哄,“汤姆,你写的不对,苏东坡用过的砚台,可不是普通的北宋砚台。”

    “对,你不了解华国历史。”

    汤姆一脸傲然,“我又没写错?”

    “你是没写错,但你写的不详细,如果元妮同志写的详细,那你就输了。”掌柜耐心说道。

    汤姆咧嘴一笑,“先看看她写的是什么?”

    掌柜的摇摇头展开了汤姆留下的小纸条,“咦?汤姆写的是康熙错版珐琅彩圆盘。”

    他话音刚落,收藏家们都皱起了眉头,错版?是什么地方错了?会不会影响元妮的鉴定结果?

    掌柜也想知道答案,他迅速展开元妮写的小纸条,“小元同志写的也是……”

    汤姆一脸不可思议,“不可能,她不可能看出来,你们合伙骗我。”

    掌柜的十分无奈,“汤姆先生,我把纸条给你,你自己看,就算你不懂汉字,这形状总能看得来吧?”

    两张小纸条并排放在一起,除了字迹不一样,内容完全一致。

    汤姆用指头描摹了半天,才确定元妮写的内容,跟翻译留下的一样。

    看着汤姆半话,掌柜的也没客气,直接把错版珐琅彩圆盘给了元妮,“你眼力不错。”

    连输两局,收藏家们笑得见牙不见眼,还有人继续怂恿汤姆,让他再赌一局,这回汤姆无论如何是不肯上当了。

    汤姆来的时候,翻译和保镖都抱着箱子,走的时候两手空空,看背影颇有几分凄惶。

    元妮把借来的青瓷佛像和砚台物归原主。

    耿向北笑得很开心,笑着笑着,突然扭头抹眼泪,耿老太太要是看见这一幕,一定老怀甚慰,耿家后继有人啊。

    看见耿向北的表情,元妮也有些动容,虽然耿梅兰人品不咋地,耿舅舅还是很靠谱的。

    “妮儿,你也快回去了吧?今天跟我回家吃饭吧,正好给爸妈讲讲今天的事,这是你对象吧?也一起过去。”

    “行,我们过去吃饭。”

    老侯大夫一看,这是人家的家宴,就抱着青瓷佛像告辞,“改天再送小友。”

    众人离开香远斋,在路口各奔东西。

    耿向北身体不好,走几步就要歇一歇,元妮陪着他,在马路牙子上坐着。

    “我这身体啊,真要命,等我再歇口气就走。”耿向北擦擦汗。

    顾超笑道,“要不然我背你?”

    耿向北急忙摇头,“不至于,不至于……”

    就在这时,从巷子里跑出一个人来,细看正是耿春来,他看到元妮,就停了下来,“不好了,丹县那边出事了,电话都打到我家来了。”

    “什么事?”

    “还不是妮儿娘,她要割妹妹们的腰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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