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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流宵真君是一位明艳大方温柔和善的美人——平时。

    她现在坐在白骨堆上(她本来想找个石头,但很显然特意挖出来的地下城有个屁的石头),华丽的裙摆被撩到了大腿上,左脚踩在秋意泊背上,右脚踩在泊意秋背上,双肘搁在膝头,把玩着手中玲珑剑钗,拉着一张臭脸和秋临淮安排:“这两个兔崽子我看着,怀真,你去把这兔崽子的屁股擦擦干净。”

    说着脚下一用力,泊意秋闷哼了一声,“师叔,轻点,要死了。”

    “该。”流宵真君冷哼了一声:“也就是小师叔你,换了别人试试?”

    然而她口中的小师叔们快被她踩得吐血了。

    秋意泊本就是伤重,他这几天先是被金虹真君捅了一剑,又忍着伤势分了个分神出来哄血河,又跟着来救泊意秋,从方才开始就喉中发痒,口中全是浓重的血腥气。泊意秋要稍微好一些,但他也为了假装是被金虹伤了自己给自己来了一剑,且他主要的伤势还是心境问题,胸中气血沉郁,发闷作疼。

    秋临淮目光淡淡地从他两苍白脆弱且写满了‘啊我死了’的脸上掠了过去,半点没有要阻拦的意思:“是,师叔,那意泊和意浓就拜托师叔了。”

    “去吧。”流宵真君头也不抬地道。

    泊意秋小心翼翼地调整了一下视线,就对上了流宵真君还未褪去战意的眼睛,他默默地把视线挪到了秋意泊身上,他总觉得流宵真君是在想怎么才能把他打到黏在地上抠都抠不下来但又不至于真的死。

    忽然他想到了什么,双臂一抬喊道:“爹,带我走啊!我知道血雾宗密库在哪里!”

    秋临淮闻声回头望来,流宵真君撇了撇嘴,抬起了右脚放泊意秋起来。

    来都来了,力也出了,倒不至于那么清高什么都不要就走了。

    泊意秋给了秋意泊一个‘你自救吧’的眼神,立刻爬了起来一路小跑到了秋临淮身边,讨好的笑了笑。离安真君立在一旁,看似想给秋意泊求个情,这好歹也是他们小师叔,被自家师姐这么以下犯上踩着有点不成样子。流宵真君又道:“金虹在外不知如何,离安,你去看看。”

    离安真君也应了一声,给秋意泊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走了。

    待人一走,秋意泊就不忍了,他伸手扒拉了一下流宵真君的裤腿,流宵真君瞬时看来,见到秋意泊七窍都有血迹漫延了出来顿时心中一跳,立刻抬脚将人拉拔到了一边,一探他体内虚实,狠狠地皱起了眉头。

    “师叔别生气。”秋意泊乖乖巧巧地笑了笑:“这两天伤重了一些,师叔接着踩也没事。”

    秋意泊说罢头皮上就又挨了一下,流宵真君怒道:“以后遇到这种事情还敢不敢了?”

    “不敢了。”秋意泊小声地应了一声:“下回遇到这样的事情一定以保命为主。”

    流宵真君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随即将他提溜了起来,秋意泊好歹也是一米八的壮汉,愣是叫流宵真君扛上了肩头,流宵真君道:“指路。”

    秋意泊想了想也没什么安全的地方好去,就干脆说了金虹真君的住处,自己那具化身还在那里呢,相当于有了一个坐标,巧的是王家的宅子就离他们不远,大概头顶斜上方就是。流宵真君问清楚了方位,一手微抬,玲珑剑钗化作一道凌厉剑气自下而上直接冲破了厚实的泥土,在地下城和望来城直接打开了一条斜上的通道,她便带着秋意泊一路往上飞去,等上到地面后只听一声剧烈的轰响声,整座望来城都摇了摇——她直接把整座地下城都给震塌了。

    秋意泊目瞪狗呆,连腰腹被流宵真君肩头顶得快吐了也顾不上了,喃喃地道:“师叔,我也想学这个……”

    流宵真君冷笑道:“那感情好,回头我就替你找半夏来把你阉了,你放心,半夏手法利落得很。”

    秋意泊乖巧地说:“……那还是算了吧。”

    “你们是何人?!居然敢擅闯我王家!”忽地有人颤声道。

    流宵真君望了过去,便见一大票王家弟子就站在花园里满脸震惊地看着他们两人,忽地其中一人揉了揉眼睛,不敢置信地道:“流、流宵真君?!”

    “是我。”流宵真君淡淡地应了一声,又抬头看向了天空,此时望来城为漫天劫云所笼罩,顺着劫云的中心看去,便见城外不远处有人在渡劫——王家弟子都围在花园里头估计是在看渡劫,不是在等着他们来。

    这个时间渡劫的,恐怕也只有金虹真君了。

    他对分神自然有所感应,分神本来好好的,却不声不响自爆了,显然是遇到了一些问题——这个分神是伪装成泊意秋带金虹真君见血华真君的,很有可能是当着金虹真君的面就挂了,金虹真君本就是在劫数中,希望不要影响到他。

    他在心中叹了一口气,该说不说,他还是很希望金虹真君能渡过这一劫的——虽然金虹真君不是个好人,太虚门还是自家门派的竞争对手,可终究是他自认为为数不多至交好友的人。

    流宵真君言两句就征用了王家宅子,秋意泊此前被金虹真君带来过,如今温夷光也在,王家弟子也不敢多拦,化身则也感知到了秋意泊的到来,过来引着流宵真君与秋意泊去温夷光的住处。

    待看见好端端一根毛都没伤着的温夷光,流宵真君才彻底松了一口气——掌门师兄派他们四人来,交代了几件事,排在第一位就是先保证秋意泊与温夷光的安全,至于其他的可以容后再说,办得到自然是好,办不到也不怪他们。

    以她私心来说,自然也是秋意泊和温夷光更重要,且不提看着他们长大,就说点大面上的。比如秋意泊传承太上忘情道,温夷光传承的是无情道,如今孤舟真君又身在外界,要是能成功突破练神返虚回来还好说,可这也是未知数,谁知道外界如何?要是现下温夷光和秋意泊两个人一死——好家伙,凌霄宗洗剑峰直接就名存实亡了!

    “见过师叔。”温夷光拱手道:“秋师弟如何?”

    “不太好。”流宵真君道:“你且替我们护法,我先替他疗伤。”

    “是,师叔。”温夷光应道,随即秋意泊的化身也软软地倒了下去,化作了两道流光,一道是控制化身的神识,飞入秋意泊识海,一道是化身则飞入秋意泊纳戒之中。秋意泊本来是无所谓这一道神识的,可如今他神识空了分之一,此时蚊子腿再小也是肉,还是叫秋意泊舒服了一些,流宵真君便扛着秋意泊进了屋子,设立了禁制,为秋意泊疗伤。

    温夷光抱剑闭目而立,既说了要护法,他便守在门外。

    金虹真君这一场天劫一直渡了天,他这一劫共九九八十一道天雷,凶险万分,但好在化险为夷,待天劫散去,一种玄妙之感以金虹真君为中心漫延而开,天地之间自有响应,彩霞漫天,天降甘霖,所落之处奇花异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而出,又吞吐灵气,反哺于金虹真君,离安真君遥遥便道:“恭喜金虹道友进阶大乘!”

    金虹真君闭目而息,闻言缓缓睁开了双眼,他并不奇怪离安真君的到来,只是神色有些淡淡的,仿佛之前的怒火与倦怠都成了一场空梦,随着梦醒而被遗忘了去,他道:“多谢。”

    离安真君道:“我为道友护法?”

    金虹真君颔首,起身走向了离安真君,他如今最重要的是寻个地方闭关疗养,不二之选便是城中的别院。他被迫在郊外渡劫,凌霄宗的离安真君反倒是最安全的护法人选之一。

    离安真君接了金虹真君就往城中别院去,顺手还填补了一下被天雷劈得矮了不止一个头的山脉,王家弟子见金虹真君平安渡劫归来,各个面露喜色:“恭喜老祖突破大乘境界!”

    “孙儿恭喜老祖!”

    金虹真君一眼看来,众人都不禁噤声,屏息凝神听从吩咐,金虹真君道:“你们也辛苦了,各自休息去吧。”

    “离安道友,随我来。”

    “老祖……”有人还想再说什么,被抓走的王家弟子中有两人已经丧生,他们正想禀报金虹真君此事,好为族人讨回公道,却不想金虹真君恍若未闻,只缓步带着离安真君进了主院。

    一进主院,便见到了蔫了吧唧歪在凭栏上喂鱼的秋意泊和泊意秋。

    血雾宗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有了泊意秋在,收束起来是非常容易的,泊意秋也是鸟枪换炮,以前只能靠人格魅力,如今位真君在此,大大治愈了他的火力不足恐惧症,不过两日便已经料理得差不多了。秋意泊也是,他那伤虽然重,但也不是真的要死了,流宵真君给他治了一会儿就觉得差不多了,剩下的让他自己慢慢养。

    他们还留在王家别院主要是之前有凌霄宗弟子被血雾宗掳走,虽说有泊意秋暗中保下他们一命,却也气血两亏,只能借王家别院疗伤,待到不会死人的地步才打算回宗门。>

    秋临淮则是要留下来,望来城这么大一座烂摊子,他得好好收拾——他们四个人来得快,后面舒照影还会带着弟子来彻底接盘望来城,光留舒照影兼几个弟子管事还不行,如今望来城得靠武力震慑,有两位真君才算是靠谱。

    金虹真君停住了脚步,静静地看着在亭中喂鱼的两人,日光明媚灼目,他有一瞬间只觉得是自己的幻觉,可不过一瞬,又觉得不是。

    他就知道,以秋意泊这般将真君引入局中,又怎么会这么轻易就死了……呢?

    他唇畔有了些许笑意,如春风化雨,飘然自若。

    秋意泊也察觉到有人来了,他抬眼一看,顿时喜笑颜开:“王师叔!”

    泊意秋也不禁笑了起来:“王师叔。”

    金虹真君没有急着去闭关,反而缓步入了亭子,坐在了他们身旁:“你们谁是秋意泊?”

    “我是。”秋意泊指了指自己:“这是我双胞胎兄弟,他就是泊少君,如何?是不是一模一样?”

    秋意泊说罢,又顿了顿,道:“其实他也是我,我有一门道统可以化出分神,他就是我的分神。”

    泊意秋至今没有和秋意泊交融神魂,故而对金虹真君有些生疏,但不妨碍他喜欢漂亮美人,他眨了眨眼睛:“我虽然是分神,但师叔不能嫌弃我。”

    金虹真君看着两张一模一样的脸,微微侧首道:“这便告诉我了?不怕我怒及杀你?如今本尊分神都在这里,再想要逃命,可就没有这么容易了。”

    秋意泊笑道:“我都替师叔渡劫了,还替您保下不少王家子弟,到底孩子是自家的,不看僧面看佛面,您就饶了我这一回?”

    他大概猜出来了,金虹真君一开始是打算走的灭情渡劫——也不是只有爱情是情劫,亲情也是情,友情也是情。故而他对家中子弟宠爱如疯魔,又数次透露出要杀他的意思。其实他来望来城,第一就是要坐实自己确实疼爱晚辈,他一人独自对上数位同境界角色,换了其他人不是什么深仇大恨绝不会这么找死,待他抱着为子弟复仇的心思成功击杀仇家,再反手屠尽王家弟子,要是这样都不破劫,那就再杀好友,师门……只要他狠得下心,这劫数怎么都算破了。

    算是杀妻证道的变种版本。

    可当时秋意泊在他面前身亡,新仇旧恨之下对上血雾宗几位真君就更真情实意了,估摸着也是意外搏了个心境通透,这才渡劫成功——人都突破了,也没有了再了结自家子嗣的理由。

    他虽不在乎,但一个正常人应该是不会无缘无故把血亲杀着玩的。

    秋意泊言下之意金虹真君自然听得出来,他微微一哂:“倒是被你猜了个透彻。”

    秋意泊被肯定了猜测,不由轻笑,伸手替他倒了一杯热茶:“师叔喝口茶缓一缓,就别张口就是唬人了。”

    金虹真君轻轻哼了一声,却没有端起茶水:“账还没算完,就急着要我喝茶?怎么?知道自己错了?”

    泊意秋知情识趣起身端着茶坐到了金虹真君一侧,将茶盅送到了他的面前:“师叔就喝一口吧,是我们错了。”

    “如师叔这般大人大量,就不要与我们计较了。”秋意泊也是很敬小慎微了。

    离安真君满头都是雾水,什么算账不算账?他嘴唇微微一动,金虹真君却道:“离安道友不妨问问他们。”

    离安真君看向秋意泊他们,泊意秋闭口不言,一手指了指秋意泊,示意这账是他欠下的,秋意泊哂笑道:“没什么账不账的,答应王师叔的我也没打算赖。”

    本来是打算赖的,但是想到金虹真君为他做到如此地步,还是算了吧——这一笔焰晶他也给的心甘情愿。

    “哦?”金虹真君挑眉笑道:“不错。”

    他伸手接了泊意秋身上的茶,仔细打量着泊意秋的面容,还伸手捏了他的下巴左右看了看,似笑非笑地道:“真是一模一样。”

    泊意秋瞬间明白秋意泊怎么跟人处成好友的了,他也好喜欢!

    谁能拒绝目生灿阳的大美人冲你笑呢?

    没有人!

    金虹真君喝过了茶,他倚在凭栏上慢慢地道:“我需要闭关,既然凌霄宗的道友在此处,我也便凑个便宜,不知可否将我与弟子送回太虚门?”

    望来城自然没有太虚门老家来得安全,秋意泊他们做了这般大的事情,必然是要回宗门禀报的,太虚门和凌霄宗离得近,顺路一道回去也得宜。

    “自然。”离安真君颔首道:“金虹道友还请安心。”

    金虹真君懒洋洋地道:“多谢。”

    不多日,舒照影带着数位弟子前来,接手了望来城,按照之前约定的,秋临与留下和舒照影一道坐镇望来城,其余人等则是搭乘飞舟返回凌霄宗,望来城一事也有了决断,是泊意秋的手笔,九分真一分假,就足以掩饰过去了——望来城乃是邪道魁首血雾宗为掩人耳目所建,掳掠修士为血食,凌霄宗遣弟子打探消息,最终里应外合,流宵、离安、应真位真君出征剿灭血雾宗,并救出各门弟子百数。其中又有太虚门金虹真君除魔卫道,道心圆满,成功突破大乘。

    再加上城中确实有被抓的修士放出,又言亲眼看见流宵真君力战血雾宗宗主,应真君一剑横扫血雾宗宗门(秋临淮、秋临与容貌几乎一样,外人也分不出来,只当是同一人),说得绘声绘色,一时之间凌霄宗声望蒸蒸日上。

    秋意泊他们本来还要为了血雾宗那块地皮留下,但一是自己伤重,二也要回宗门交代事情,这里还有叔看着,也就放心先回宗门了。金虹真君上了飞舟就开始闭关,他们一行人到太虚门后太虚真君直接让把飞舟一停,另外借了一艘飞舟让他们回凌霄宗,又是千恩万谢他们送金虹真君以及门下弟子归来,赠送了不少天材地宝。

    一行人回了凌霄宗,大殿之上,流宵、离安还有秋意泊他爹都很理直气壮的上座,五峰峰主除却孤舟真君不在外都坐齐了,就剩下秋意泊和泊意秋两个人搁那儿站着,要是真配一把椅子估计他们两人也是不敢坐的——这都不止堂会审了,他们那敢坐下去?坐下去就真的就差后头用大红字端端正正写上‘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八个大字了。

    秋意泊给了泊意秋一个眼神,示意他先说,祸事是他秋意浓惹出来的,跟他秋意泊没有关系啊!

    泊意秋清了清嗓子,因着头皮道:“这说来话长。”

    秋临淮一点都没有徇私枉法的意思:“那就长话短说。”

    凌霄真君抚了抚长须,笑眯眯地道:“别怕,事情都过去了,便仔仔细细地说,我们也好替你们做打算。”

    “……”泊意秋只好老实从头交代:“弟子一开始是被血雾宗宗主掳进血雾宗的,他们手段严酷,道统奇异,可从精血追查体内道统,亏得弟子道统颇多,这才掩盖了过去,否则如今应该已经被杀了。弟子为求自保,便假意归顺,后来见血雾宗的宗门领地不错,便起了些贪念。”

    秋临淮皱眉道:“你要血雾宗的领地做什么?”

    秋意泊解释道:“我近些年一直都在研究如何不用灵脉炼就小秘境,便想要一块地方来尝试……”

    “没问你。”秋临淮道。

    泊意秋道:“就是为了地皮,弟子便想着血雾宗有四位真君,恐怕不容易算计,得先获取他们的信任,这才灵机一动说服血雾宗倾尽宗门财力修建望来城,弟子又在血雾真君逼迫下修习宗门道统赤血录,那赤血录邪异,隐隐影响弟子的心性,这才未能及时逃脱,迟迟未归。”

    泊意秋接着道:“后来秋意泊出关,他进阶化神,来寻弟子,弟子才发现心性已有异样,这般情况下我们不敢融为一体,免得影响到秋意泊,又得知宗门已经察觉门下弟子失踪蹊跷,派温师兄前来调查,为保温师兄安全,我们便一边通知宗门,一边设计令血雾宗内斗。”

    “然而他们师兄妹情谊深厚,秋意浓只入宗门百年,等闲是不会轻易相信的他的。”秋意泊接口道:“接下来阿浓参与不多,是弟子做的,弟子可以分出化身,首先便是洗干净自己的身份,弟子分出一具化身在望来城行走,实则本体与阿浓在一处,让阿浓闭关,我们两人做了一场戏,叫血雾真君以为弟子与阿浓是爱侣,又因为弟子薄情寡义,爱慕温师兄,使阿浓怒及要拿温师兄与弟子回去当血食,本想借此事生出些波澜,缓缓而治,不想正在交手之际,又遇到了金虹真君也来追查门下弟子失踪,弟子与金虹真君有些交情,便以望来城为由,说服金虹真君配合我们。”

    “金虹真君入局后,便以他爱子入魔需要二七条元婴为由,引血雾宗血华真君与金虹真君相见。再借着伤势告知血河真君门中出了内奸,他虽不信,可心中到底会有疑虑。此时再引血华真君与金虹真君见面,血河真君必然怒不可遏,不管其中情状如何,必然会先行将血华真君带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