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时辰后。

    肖仇还是离开了,远远的,只留下一道孤单的背影。

    尽管他是趴在地上,如蛇一般前进,但走到山头,他还是站了起来。

    许黑没有什么理由制止他,这是他选择的道路。

    尽管,是送死之路。

    许黑没有跟过去,只是给了一些法宝、灵符,还有许白炼制的丹药,作为保命之物。

    至于活下来的机会,几乎为零。

    加入秦国一方,还有一丝机会幸存,而去楚国,无疑是送死。

    黑黄曾经说过,天傀宗并不简单,背后是一个超级庞然大物,那里面随便一个老怪,都能轻松灭掉一国,只是无心争权罢了。

    楚国败局已定,南域割让是板上钉钉的,唯一的悬念,是需要多久攻下全国。

    “好端端的,活下来闭关变强不好吗?非要去送死,人类的一些行为,真让我无法理解。”

    许黑茫然自语。

    忽然之间,许黑的脑海中有一道灵光闪过。

    他盯着肖仇的背影,想到了一个字——

    逆!

    何为逆,许黑一直没有明确的答案,他只知道,修士本就是逆天而行,逆天而修。

    因此,在结丹之时,会降下四九天劫,结婴时,会降下五九天劫,甚至有域外天魔降临。

    修行,就是逆!

    许黑的理解,仅限于此。

    可回想起肖仇的做法后,许黑对何为逆,又有了不同的认知。

    许黑当即拿出搬山宗的玉简,逐一查阅起来。

    肖仇不仅带来了法术玉简,还将他所能获得的书籍古籍,全都带了过来,供许黑查阅。

    最终,许黑在搬山老祖的语录中,找到了一句话。

    “逆天地之囚笼,逆心中之执念,逆规则之束缚……”

    “古往今来,通天彻地的大修士,无不是逆修!”

    许黑心中默读这句话,回想起肖仇的所作所为……

    这分明是典型的逆修!

    身为修士,理应斩断凡尘,这是规则。

    身为舔狗,对银铃有偏执的喜爱,这是执念。

    处于搬山宗的大环境下,他要效忠师门,这是囚笼!

    许黑不敢保证,他的理解是对还是错,也不敢肯定,搬山宗老祖的语录是不是

    完全正确。

    但毫无疑问,肖仇,确实走上了一条逆修之路。

    做他人不敢做之事,行他人不敢行之路,这不是逆修,还有谁是逆修?

    “或许,我该下山看看,去看看人类的世界。”

    许黑心中暗道。

    每个人对于逆修,都有不同的理解,许黑不会去效仿搬山老祖,也不会效仿肖仇。

    许黑决定,他要找出自己的路。

    不知不觉间,在感悟过程中,许黑眉心那最后一块空缺,隐隐有微光浮现。

    …………

    两天的休整过后。

    许黑离开大山,朝着山下爬去,他没有施展土遁术,像一条凡蛇一般,爬向曾经的故土。

    他的速度缓慢,爬过大山大河,爬过山火蔓延后的地方。x33

    一年过去,冬去春来。

    曾经烧过的黑灰中,长出了新的植物,嫩绿的树苗在生长,草木在发芽,昆虫也在其中浮现,偶有一些啮齿类动物,潜入在草丛中,进行觅食。

    蚂蚁也从地下出现,建造新的家。

    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唯一可惜的是,生长了数百年的参天大树没了,野生动物没了,但无数年后,又将是新的轮回。

    许黑回到了曾经的领地。

    这里,被捕蛇人占领,建立了分堂,建筑布局已经完成,只是尚未布置阵法,且连守山弟子都没有。

    虽说捕蛇宗保持中立,但也受到了很大的影响,他们管辖下的凡人城镇,都受到了秦军的洗劫。

    许黑拿出检测玉石看了看,发现没几个修士,最强的也不过筑基初期,只有一人。

    许黑收起玉石,神识一扫而过。

    忽然,他扫了一个熟悉的人影。

    ——陈道陵!

    这曾经追杀他百里之人。

    此时,陈道陵两眼昏花,气血衰弱,修为从当初的炼气期大圆满,暴跌至炼气期七层,只差一步就能跌落至中期。

    他被关在一座地牢中,由铁链拴着,旁边尽是一些老鼠蛇虫之类的东西,将他啃得坑坑洼洼,真气也被封锁,处于一个等死的状态。

    许黑本想阴过去顺手宰了,可看见他这样子,可能活着,反倒是一种折磨。

    这个分堂,以许黑如今的实力,可以顺手灭了,一个活口都不会留。

    但他没有打草惊人,只是匆匆而过。

    许黑继续下山,一路返回了蛇村。

    他回到了荒凉的西瓜地,看见了王小牛家的茅草屋。

    那一座孤坟还在,只是里面的尸体不翼而飞。

    王小牛也在屋里,和两年前相比,他如今已经是十五岁的少年郎,个头长高了一些,只是身形消瘦,脸色苍白,多日的饥饿,让他躺在床上,显得有气无力。

    蛇村村口,站着一名炼气期初期的修士,腰间挂着秦国的腰牌。

    一队秦国士兵,正在挨家挨户的搜查敌人。

    “官老爷,我这里没有藏人,全家就我一个。”

    “嘿,小娘们还敢嘴硬,拖出去……”

    许黑看了一圈后,收回神识,心中暗叹。

    他已经找到了那群楚国士兵的藏匿地点,就在一处猪圈之中,这群人只有三人,个个带伤。

    其中一人提议,要不要出去当俘虏,还能活下来,但被另外两人言辞拒绝。

    忽然,许黑感应到了什么。

    他身形一闪,来到了王小牛居住的茅屋前。

    只见屋内,房梁上,挂着一个套绳,王小牛站在凳子上,将脖子伸进了套绳中,他紧咬干枯的嘴唇。

    眼泪,顺着他的眼角流下。

    看见这一幕的许黑,立刻想到了一个词:上吊。

    王小牛的前方,摆着他父亲的灵牌,他望着灵牌,干枯的眼中,已经流不出一滴眼泪了。

    “爹!对不起,您豁出性命才赚来我读书的钱,是孩儿没用!虽然孩儿没有考上功名,但我也是读书人!”

    “我,不想当亡国奴!”

    王小牛将自己挂在了绳子上,踢翻了凳子。

    绳索套紧,王小牛没有挣扎,他的呼吸在停止,眼中带着不甘与绝望,那曾经渴望读书,希冀的光芒,在缓缓消散。

    许黑静静看着这样一幕,没有任何反应。

    尊重他人命运,放下助人情节。

    这原本是许黑的行事作风。

    只是这一次,他还是动了。

    “啪!”

    绳索无声息的断裂,王小牛坠落在地上,一股灵力,隔空流入他的体内,让王小牛再次有了知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