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现在一说赤峰山,瞿娇娇就知道,林妙芸话里的赤即是红,红即是朱,朱即是朱袖锦堂。

    林妙芸这是在重提挖她去朱袖锦堂的事。

    瞿娇娇陷入了两难境地,去吧,实在是舍不得如意坊这大平台,不去吧,玉娇娇又实在太跋扈,一直被她这么压着,压着压着就老了,瞿娇娇年纪也不小了,还能风光几年?她不想这么快就被大家遗忘。

    林妙芸看着瞿娇娇纠结,心中一丝不乱,她有把握让瞿娇娇答应,就算瞿娇娇还能忍,她也可以在瞿娇娇和玉娇娇的矛盾上再添把火,把瞿娇娇逼上梁山。

    两个人正思虑着,只听得外面一片哗然。

    玉娇娇和邢师爷,带着一堆仆妇和随从从外面浩浩荡荡走了进来。

    “我当是谁呢,原来是瞿姐姐啊——”玉娇娇明明是知道瞿娇娇在这儿,故意过来砸场子,还装模作样地襙着一口尖嗓子在这儿刺弄瞿娇娇。

    瞿娇娇恨得牙痒痒,却只能站起来赔笑:“真是巧,玉妹妹也过来看戏哪”

    玉娇娇略带娇羞地用脸颊蹭了蹭邢师爷的肩膀:“邢师爷想来看,我是来陪邢师爷的。”

    林妙芸看玉娇娇这脸上的粉儿可抹得不少,怎么敢往邢师爷肩膀上蹭。果不其然,林妙芸仔细看去,邢师爷黑锻衣被玉娇娇蹭出一片白。只是邢师爷一个老直男估计也不懂这些,没注意到肩膀上已经一片白了。

    玉娇娇摆出邢师爷,又很不客气地走到瞿娇娇跟前,那是远近合适最中间的位置。这个戏院比较火,瞿娇娇订了大半个月才订到了这样位置合适场次时间又合适的。

    玉娇娇没有预定,现在半路杀出来道:“瞿姐姐,妹妹脖子不舒服,在别的位置看戏都别得慌,你把这个位置让给妹妹呗。”

    说着是让瞿娇娇让给她,其实话里的意思是:老娘要坐这儿,你麻溜地给老娘滚。

    瞿娇娇等了大半个月才等到的位置啊,玉娇娇就这样一点也不手软地明抢,这还有天理吗?

    位置被抢不仅可惜,还事关颜面,瞿娇娇在如意坊呼风唤雨唯我独尊多年,现在却在这么多人面前被玉娇娇挤兑成这样。

    玉娇娇看瞿娇娇犹豫,立刻把脸一拉道:“瞿姐姐好像舍不得,那算了,妹妹脖子疼就疼吧,忍忍就行,邢师爷,我们上别处看去吧。”

    邢师爷看玉娇娇生气,明知故问地道:“怎么了,娇娇?心情不好么?”

    玉娇娇眼睛一翻,没好气地道:“谁脖子不舒服能心情好?”

    这话分明就是说给瞿娇娇听的。

    邢屈杨转而对瞿娇娇道:“瞿姑娘,娇娇脖子不舒服,你就给邢某一个薄面,让与她呗。”

    邢师爷都亲自发话了,瞿娇娇哪里还敢说个不字,立即站了起来,赔着笑脸道:“邢师爷哪里的话,邢师爷请坐,玉妹妹请坐,我是不知道妹妹脖子不舒服,要知道早就主动把位置给妹妹了,方才不是犹豫,只是在想这里是不是太近了,妹妹会不会仰着脖子不舒服,既然妹妹喜欢,那姐姐也就没有那么多顾虑了。”

    玉娇娇没有见好就收,而是得寸进尺:“我的仆妇也很喜欢看戏呢,可惜没有抢到好位置……”

    邢屈杨看了瞿娇娇一眼,瞿娇娇立刻对她的姐妹们道:“姐妹们,咱们往后退一退吧,后面的位置也不错。”

    就这样,站在瞿娇娇那一边的舞伎乐伎都站起来,玉娇娇的仆妇们哗啦啦涌进来,跟赶鸭子似的吧她们挤到了后面。

    瞿娇娇跌跌撞撞来到靠近门口吹着冷风的地方,只觉得心中积攒的耻辱都要爆炸了。

    这个玉娇娇简直欺人太甚,她瞿娇娇就从来没有被人这样羞辱过。

    玉娇娇十分惬意地往椅子里一坐,回头面带挑衅地看着瞿娇娇。整治金玉堂得看着些县令大人的面子,整治你一个瞿娇娇还不是凭着我的心情来?还跟我斗,现在还不是被我拿捏在手心里想怎么磋磨就怎么磋磨?

    瞿娇娇站在冷风口里,被玉娇娇这一个眼神气得险些吐血,她再没有心情看戏了,带着众姐妹灰头土脸地出了戏院。

    林妙芸和瞿娇娇说让她好好考虑今天提出的条件,然后坐上马车打道回府。

    林妙芸和吕巧巧聊起今天的事的时候,吕巧巧带着鄙夷说道:“两个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吕巧巧是本地人,对这些事知道得比林妙芸多,林妙芸觉得这话有意思,问道:“这话怎么说呢?”

    吕巧巧努了努嘴道:“之前,玉娇娇年纪还小些的时候,瞿娇娇正是最红,那时候她就忌惮玉娇娇,总觉得玉娇娇长大了有一天会超过自己,便把她揽到身边做婢女,整日介折磨玉娇娇,听说都下过针扎。可她的压制终是没有成功,玉娇娇从初露锋芒到锋芒毕露,她都无法阻止。还有,邢师爷追求过瞿娇娇,可那会儿邢师爷还只是县令大人家的管家,没有现在地位高,也没有官场上的权利,瞿娇娇眼高于顶,看不上邢师爷还拿话挤兑邢师爷,现在邢师爷有了出息,自然是要羞辱瞿娇娇报仇。”

    林妙芸听着这些弯弯绕绕的前尘往事,但笑不语。

    吕巧巧被林妙芸的笑容弄得很迷糊,她试探着问道:“那夫人对她们有什么看法呢?”

    林妙芸有些淡然地道:“没有什么看法。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她们都不过是在为自己的利益和尊严而斗争罢了,没有对错之分,我只想从中去取得利益,并不想评判她们的对错。”

    吕巧巧想了想道:“夫人说得是……”

    可是,那岂非没了是非之分,要是人人都像夫人这么想,那天下岂不是要乱套了?

    林妙芸看出了吕巧巧的疑惑,主动道:“在其位才谋其政,我们没在那个位置上,就不需要维持秩序评判是非,只做好自己,别去欺辱弱小就可以了,等到真坐到那个位置了再去管那些事情也不迟。”

    吕巧巧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林妙芸不再多说,撩起车窗帘,把视线投向外面的街上。

    景明县好像比之前更加繁华了,可能是朝廷近期又降低了赋税的原因吧。现在朝廷的主人是谢德民,谢德民这人虽然号色,过度宠幸美艳的孟雪柔,提拔外戚,可是倒是很有才能,治理得国家越来越富庶,百姓越来越安康。

    只是谢德民现在已经快五十岁了,古代人寿命普遍短,活到六十岁就已经是长寿了。谢德民现在的年纪,在古代已经算是老年人了。林妙芸有些担心,他去世之后,国家换了主人,那时还能像现在这样富强太平吗?

    林妙芸是商人,需要依附于安定的社会环境存存活。只有在国家繁荣富强的时候,商业才能发达繁盛,林妙芸就只能祈祷谢德民的子子孙孙像他一样勤政为民。

    林妙芸回到家的时候已是傍晚,她不禁感叹时间真是快啊,都没什么感觉,这一天就要过去了。

    谢榆琛正在后院里习武,由于运动发热,谢榆琛把上衣脱了,露出了一身带着水泽的紧实肌肉。

    林妙芸远远地看见,不禁一阵心神荡漾。

    她倒了些茶水过去递给谢榆琛,“练了整整一天了吗?坐下来歇一歇吧。”

    谢榆琛接过茶杯,用盖子拨开上面浮着的茶叶,喝了一口,感觉十分舒爽。

    夫妻两个人在树下的圆石桌旁坐下歇息。

    林妙芸拿出手帕来为谢榆琛拭去头上的汗滴。

    牛小妞听见林妙芸回来了,趴到窗台上透过窗户看她。牛小妞想下去看林妙芸,却又怕她责骂自己读书不用功。

    林妙芸感觉到牛小妞的视线,仰起头对牛小妞道:“小妞想下来就下来吧。”

    牛小妞听了,满心欢喜地跑了下来,手脚并用爬到石椅上,坐在林妙芸和谢榆琛之间,感觉很开心。

    “小妞今天用功念书了吗?”林妙芸问道,她觉得对于孩子,总要给予适当的督促。

    牛小妞点了点头,又掰着指头数了数:“小妞今天写了二十六页的字。”

    林妙芸笑着摸了摸牛小妞的头:“小妞真棒,明天要继续努力呀。”

    牛小妞道:“好——”

    林妙芸去厨房里拿出一碟点心放到桌子上,对牛小妞道:“饿了吧,先吃点。”

    在这里待了一段时间,牛小妞熟悉了这里,也就放松了,恢复了以前的习性,抓起糕点就大口大口地往嘴里塞。

    林妙芸点了点桌子摇了摇头,道:“小妞,吃东西不能这样吃,这样吃嚼不出什么滋味儿不说,还会给肠胃增加负担,导致发胖。”

    牛小妞听了,改为小口小口地细嚼慢咽。

    谢榆琛笑道:“不用管那么严吧,小孩子随性最好,别让孩子那么小就承受那么多负累。”

    林妙芸道:“现在一点一点地承受,以后独自面对生活的时候,就不会觉得那么无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