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榆琛点了点头道:“嗯,也是。”

    牛小妞觉得是自己的吃相引发了争端,吃饭的动作立刻变得小心翼翼起来。在她心里,自己现在是寄人篱下,需要看人脸色过活。任何一点波动都会触及她敏感的神经,她恨不得自己是个透明人。

    林妙芸转去和牛小妞聊天,问她和学堂里的人相处得怎么样,有没有交到新朋友,喜不喜欢那里的环境,有没有什么需要买的东西等等事宜。

    牛小妞都一一答复,只是说得不怎么详尽,一边说还一边看林妙芸的脸色,生怕哪句话说得不对了,惹她不高兴。

    林妙芸尽量表现自己温柔慈爱的那一面,她可不希望牛小妞一直这么怕她。

    现在怕她不要紧,以后时间长了就会和她亲近了,感情都是慢慢处出来的。

    一日下雨,林妙芸担心牛小妞回来的路上会淋湿,就带着雨伞乘着马车到学堂去接她。

    景明县县城里的大道上铺着整齐的砖块,因此下了雨后并不会像乡下老家那样泥泞不堪,而且砖上特意打好了一排排整齐的浅沟,可以防滑。马车在上面走得很平稳。

    林妙芸撩起车窗帘往街上看,不禁感叹景明县的景色真不错,这些细小的雨丝交织在一起宛若水雾,将高低错落的亭台楼阁都笼进一片朦胧之中。

    吕巧巧看林妙芸撩开了车窗帘,连忙把手里的披肩披到林妙芸肩上,细声叮嘱道:“夫人当心着凉。”

    林妙芸抚了一下落在自己肩膀上的手道:“无碍。”

    自从她每日定时饮用农场水以后,身体的抗寒能力越来越强,这几年一直都没有得过风寒。这样一直喝下去,说不定能活一两百岁。

    因为下雨,来学堂接孩子的人不少,学堂门口停了许多马车,也有没有马车的人举着油纸伞站在门口翘首以盼。

    林妙芸在吕巧巧的搀扶下从马车上下来,隔着人群往门口看去,并没有在站着等待的孩童们中发现牛小妞的身影。

    如此,林妙芸只好和吕巧巧站到一边等待。

    吕巧巧闲着无聊,闲话道:“玉娇娇的妹妹也在这儿读书呢。”

    “是吗?”林妙芸有些讶异,玉娇娇是因为家中贫困才被送入如意坊的,她家还居然能出个读书的女娃,也是叫人意外。

    不过再深一想又合情合理,毕竟今时不同往日,玉娇娇现在赚得钱多了,只要她有帮衬妹妹培养妹妹的心,就供得起了。

    “可别遇见她才好,”吕巧巧还记得那天在戏院被玉娇娇挤走的事,“不然又得看她作妖,说不定还会找咱们的事。”

    林妙芸淡然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正说着,之间一辆红曲木马车驶入林妙芸的视线。

    这辆马车高大宽敞,车帘边缘是碧蓝流苏配小圆粗质玛瑙环。

    这不是邢师爷的车吗?驾着邢师爷的车来接孩子的,除了玉娇娇还能有谁?

    吕巧巧撇嘴道:“真是招摇,来趟学堂还非得驾着邢师爷的车,好像一天不炫耀就不是她了似的。”

    玉娇娇在两个丫环的搀扶下,扭着腰肢风情万种地走下了马车,后面一个小厮冲上来给她举伞。

    小厮冲得太急,不小心把几滴雨甩在了玉娇娇身上。

    玉娇娇狠狠地瞪着小厮,骂道:“作死啊?没长眼睛吗?我怎么就用了你这么个蠢东西?”

    小厮连连鞠腰,低眉顺眼地道歉:“对不住,对不住……奴才不是故意的……实在是不小心……”

    玉娇娇还是不解气,一脚踹在了小厮的膝盖上,疼得小厮猛抽了一口气。

    吕巧巧看着心里很不舒服:“自己也是做下人出来的,应该知道其中的苦楚的,现在却这么磋磨自己下面的人,真是可恨。”

    对比玉娇娇,吕巧巧觉得自家夫人真的是太好了,从来不打不骂,有了错处只说一两句,严重的就扣工钱,但那也试极少的,绝大多数情况下是以理服人。

    林妙芸看了看天色,觉得自己到这儿也有一会儿了,怎么牛小妞还没出来?

    她对吕巧巧道:“巧巧,咱们一起去里面看看小妞吧,别是她不知道咱们来接她,已经自己先回去了,咱们还在这儿傻等。”

    吕巧巧应了声,然后为林妙芸举着伞往学堂里面走。

    有机会读书的女子不多,所以这学堂不大,一共只有四个班,甲班,乙班,丙班和丁班。

    牛小妞年纪小,加上还没启蒙,读的是最初级的丁班。

    林妙芸挨个班看过去,最后站到了牛小妞的教室前。

    丁班的人已经走了不少了,教室里二十来个座位已经空了一大半。

    牛小妞坐在第三排远离窗户的位置,现在正在低着头看书。

    林妙芸本来还担心牛小妞是农家的娃回看不进去书呢,没想到牛小妞不但沉得下心来还这么用功。这真是叫林妙芸喜出望外。

    再看其他的孩子,大都在吵闹着玩,上蹿下跳没一个安生的。其中有个女娃很显眼。

    看模样她也就才六七岁,就穿红戴绿,把书本青色的皮撕下来垫着捣碎的凤仙花,一只手从上面取下来一小团放在自己小小的指甲上。

    在这女娃身边围了一圈人,她们好奇地看着她:“这是什么啊?”

    女娃得意洋洋地道:“这都不知道?这是凤仙花汁,涂了指甲会变得红红的,很好看。”

    这边聚集着一堆,另一边则聚集着另一堆,为首的是个约莫八九岁的女娃,这女娃身条纤长,脸也细长,有种不符合年龄的刻板气质,身上穿着暗紫色的罗布衣,家境应该殷实富庶。

    暗紫衣女娃恨恨地瞪着染指甲女娃,咬牙切齿地道:“小小年纪就妖里妖气,和那姐姐一个德性!长大肯定也是个狐狸精,一天天的不学好,就知道卖弄那点儿骚气,让人看了就犯恶心!”

    林妙芸听到“和那姐姐一个德性”这句话,又看染指甲女娃的五官和神态气质,再联想之前吕巧巧说的话,大约猜到这就是玉娇娇的妹妹玉娟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