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狗不满

    邢余惠坐到小慕芸前面,敲了敲她的桌子道:“哎,野种,你害不害怕?人家现在是没自己的孩子才养着你这么个野种,保不准哪天人家有了自己等我孩子,肯定就看不上你这么个乡下野种了,到时候你就滚回乡下去吧。”

    如果邢余惠说的是别的,小慕芸也会反唇相讥,可她说的这些是实情。她自己也担心…娘还年轻,如果她有了自己的孩子…会不会…她不禁打了个寒噤。

    她无依无靠,娘和爹就是她唯一的依靠,如果娘和爹有了自己的孩子,她又该如何自处?

    “而且呀,”邢余惠转了转眼睛,“你说,人家能领养你,就不能领养别人吗?你身上又没啥过人之处,说不定人家哪天看你不顺眼就换个娃来养。”

    “你别说了!”小慕芸有些崩溃地尖叫了一声,像被逼到墙角的小兽一样红着眼睛瞪着邢余惠。

    邢余惠不屑地嗤笑一声道:“哎哟喂,哎呦喂,真是吓死我了,怎么,野种要反天了?”

    小慕芸瞪了邢余惠一会儿,趴在桌子上不说话了,她想一个人安静一会儿。

    小慕芸散学后,无精打采地从教室走了出来。

    等在门外的崔许幼明显感觉小小姐的状态不对,忙关切地问道:“小小姐,你怎么了?为什么这么没精神?”

    小慕芸没有说出来内心真正的想法,她害怕这些担心让她和娘之间出现嫌隙,于是摇了摇头道:“没什么事儿,只是有点累了。”

    坐在回家等我马车上,小慕芸一直心神不宁。

    也许,她现在享受的一切关爱优待都是别人的,哪一天,老天爷把迟到的正主指引到娘身边,那她就一无所有了…想到这里,小慕芸疲惫地捂住了脑袋。

    她只想要一个温暖的家,这个要求高吗?为什么不能如愿?老天为什么要在她这样一个小童身上附加这样多的烦恼和忧愁?

    跑完了户籍的事,林妙芸就有小半天闲了下来,没有事做,她便坐在床边往小慕芸的书袋上绣青竹。小慕芸原来的书袋有点旧了,给她换个新书袋用着会更好看些。

    她听见街道上响起熟悉的马车声,就知道是小慕芸回来了,便走到窗前往下看,看着小慕芸从大门走进来,穿过院子往正堂走。

    可那脸色是怎么回事?怎么之前还喜气洋洋的小娃这会儿满脸忧郁?这可不是个好现象。

    带着疑问,林妙芸把小慕芸叫到屋里面沟通。开始的时候小慕芸还不愿意说在林妙芸一遍遍的耐心询问下,小慕芸才把心中的忧惧说了出来。

    林妙芸听了,笑着把小慕芸揽到了怀里:“你个小人儿,小小年纪就知道想这么多了。现在娘正儿八经告诉你,你这些担心都是多余的。”

    小慕芸带着些犹疑道:“可是…”

    “可是什么?娘明确地告诉你,娘不会再有孩子了,”林妙芸如实道,“娘找过许多名医,他们给出的答案都一致,娘没有生育能力。至于领养别的娃,那怎么可能呢?你原是牛大哥的妹妹,在我嫁给你爹之前,牛大哥不知道照顾了你爹多少,衣食住行,无微不至,而且遇到危难的时候,是拿性命护着你爹的,所以,你绝对不是随便来的娃,是带着情谊的娃。”

    林妙芸记得,官兵到清水村追杀榆琛的时候,是牛大哥帮着掩护的,这可是一不小心就掉脑袋的险事。

    小慕芸听到这里,紧皱的眉头总算舒开了,她扑到林妙芸怀里:“娘,我知道了,以后再也不会听别人瞎说了…”

    林妙芸俯身在小慕芸额头上亲了一下:“你可是娘的心肝宝贝,娘要让你成为这世上最为耀眼的存在,要让世人都仰望你,不会让任何人分走你的荣耀和光辉。”

    这不止是说说而已,林妙芸有这个信心。

    第二日,林妙芸派去如意坊蹲点儿的人回来了,他告诉林妙芸,程桥临说派个下人去送人参一点儿诚意都没有,要送就让林妙芸亲自去送。

    林妙芸听了又在心里把程桥临骂了个烂透,一个毛都还没长齐的小子,给他人参都已经是很大的让步了,还在这儿摆谱折腾她,简直是给脸不要脸。

    当天林妙芸就去牙行买了五六个壮男回来,又请了个师傅教他们武艺,以后学成好做林妙芸的保镖,这样再遇见程桥临那样的泼皮,她也不至于一点儿对抗的力量都没有,虽然程府的人多,但

    有了保镖,起码能有点逃跑的力量。

    西屋给下人住的地方大,多了这几个人住起来也不成问题。不过林妙芸觉得她可以留意一下,如果有了合适的大院子,可以买下来,换个更宽敞的地方住。

    就算做了这些,林妙芸也还是得去送礼和程桥临和解,人家总是县令大人的儿子,要是他在县令大人跟前不说她的好话,县令大人肯定多少会对她有些意见。

    于是,林妙芸亲自带着百年老参来到了如意坊。

    对于程桥临这个喜怒无常的疯狗,林妙芸不求交好,只要能解开他对自己的深深敌意就行了。

    她被程桥临的小厮带到了如意坊的一间包厢里。

    程桥临没有叫人唱曲,正在一个人就着小菜喝小酒,翘着二郎腿哼着小曲,看着挺自在的。

    林妙芸恭恭敬敬地问候了程桥临几句,然后把百年老参拿了出来:“这是我准备的一点薄礼,以表达对公子深深的歉意,还望公子能既往不咎。”

    “薄礼?你就准备了薄礼也好意思叫我既往不咎?”程桥临将林妙芸递出去的锦盒随手扔在桌子上,都没有打开来看。

    自己说是薄礼只是客套的谦称罢了,这人怎么听不懂人话呢?明明说好百年老参就行的,怎么这个疯狗现在又变卦?

    程桥临又道:“这个道歉礼不行,你拿回去,重新备了来见我。”

    林妙芸苦着脸,尽量装可怜博取同情:“公子,我是贫苦人家出身,辛辛苦苦经营一家酒楼,也不是多富裕的人家,这百年老参已经是能拿出来的最好的礼了…还望公子您稍稍体谅一下…”

    “不体谅。”程桥临淡淡地道。

    他这副作态气得林妙芸一瞬间气血上涌,恨不得拿起花瓶砸他头上。

    程桥临瞟了林妙芸一眼道:“不一定非要贵,只要是用了心的礼物就行,你必须送到本公子满意才行。”

    “是,公子。”林妙芸老实应了下来。

    世界大了,什么样的人都有,也许林妙芸该学着接受,争取把这个疯狗搞定。然后,等她家出了大官…弄死他。

    没啥事儿了,林妙芸便向程桥临请求告退。

    “慌什么?”程桥临往嘴里扔了一颗花生米,“待会儿再走,本公子一个人在这儿无聊得紧。”

    林妙芸觉得似乎有些不对劲儿…

    现在回想一下,程桥临就是再怎么动怒,也没有真的拿鞭子打在她身上过,对于那个想帮助她逃跑的小厮,程桥临可是二话不说就一鞭子打翻了的…而且还一而再地打着报复她的借口见面…

    是她自作多情吗?

    林妙芸没法妄下定论。

    她略带诧异地看着程桥临。

    程桥临不自在地别过了头。

    林妙芸暗示性地道:“家里的相公还在等着我做晌午饭,恐怕是无法久留,还请公子找别人相陪吧。”

    疯狗你听懂了吗?我是有夫之妇,要是你真有什么非分之想,那就就此打住。

    程桥临一脚踹翻了眼前的凳子,凳子砸在地板上的声音吓了林妙芸一跳。

    “金玉堂那么大一个酒楼还不够一个傻子吃吗?本公子给你这么大的面子请你作陪,你居然不给面子,你是不是觉得本公子是纸老虎弄不动你?”程桥临阴着脸道。

    林妙芸无奈,只能道:“我一时糊涂,没想明白,平时亲手给相公做饭做习惯了,没想到那些。”

    程桥临不满地冷哼了一声。

    两个人冷场了。

    过了一会儿,程桥临道:“你和那个傻子怎么认识的?”

    林妙芸没有和程桥临说得那么详细,只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其实,准确来说是,后娘见钱眼开,变相把林妙芸卖给了李氏。

    程桥临不悦地瘪了瘪嘴:“你爹娘咋想的,为啥把你许给一个傻子,比那个傻子强的人多了去了。”

    林妙芸替榆琛不服,我家榆琛咋了?我家榆琛比你高一个头你可知道?我家榆琛的相貌甩你两条街你可知道?我家榆琛武艺高强你可知道?我家榆琛对我一心一意你可知道?我家榆琛床上功夫一流你可知道?…

    小屁孩一个,你懂个屁啊!

    嘴上却没法说这些,只能笑着自嘲道:“那也得看得上我啊…我这样的,配我家相公刚刚好。”

    程桥临不悦地往前踹了一脚,踢了个空,才想起来前面的椅子早就让他给踢翻了的。

    林妙芸往后撤了些许,生怕程桥临掀桌子的时候她躲避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