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梅家门口聚了一群人。春梅、春梅的丈夫大海,以及和春梅住同一巷子的十几个邻居都聚在一起七嘴八舌的乱哄哄地吵闹着。“四婶,我现在可是第三回找你要钱了,你到底交不交,如果今天你还不交,明天再交钱给我我也不要了,这自来水接进村子里,也没你们家的份了!”宝华皱着眉头对春梅说。“前向不是县里都给咱们村子拨了七万块引水钱了吗?咋还要啊”春梅问。“不够呗,要够了就不用集资了!”宝华说。宝华是村干部还是村子里的电工,负责这次引县城的自来水入村子的集资工作。“前面刘庄都引好了自来水了,从刘庄到咱村子四里路,七万还不够吗?”邻居木娃大声问。“肯定不够,够还能管大家要吗?”宝华不高兴地说。“刘庄到县城也是四里路,县里也给了7万块人家怎么就够了,刘庄村民每家只掏了50块钱,说是往自己院子里引水的管子钱和安装费!咱咋就要这么多呀!”铁蛋气愤地说。“是呀,咱村子200多家每家300元就是7万块呀,就这四里路能用14万吗?”大海也激动地说。大海家里现在忙着给儿子大江取媳妇,老本都掏光了,还借了帐,正捉襟见肘呢!“到咱村子的路不好,施工费要高点嘛。还有村小学房子要维修,这300块都包括了呀!”宝华大声解释。“去年每家摊了100多块才维修的小学,咋又要维修?”春梅大声质问。“就你事多,房子坏了就要维修!今儿谁不交钱,孩子就别在咱学校读书!还有,自来水引进来了别想再接!”宝华身后的几个年轻人发怒了,冲着春梅直吼叫。“村子里大部分人都交了钱了,就你带头挑事!我现在在这里等着,想交钱的,就马上回家取,不交的,明儿孩子就别去上学了,再有,过几天水接过来了想接水那就交五百!”宝华也发怒了,插着手站在那里直瞪春梅。“家里实在是紧,能少收点吗?”木娃陪着笑。“是呀,我家正筹钱给大江娶媳妇,手里也紧呢,能缓缓吗?”春梅见宝华发怒了也陪着笑脸问。宝华背过脸去不理他们。有几个人见拖不过了只好回家取了钱交给宝华,有带头的了,十几家村民纷纷交了钱,春梅见别人都交了,也只好咬着牙回家取了300块钱交了。

    “这帮吸血鬼!真不是东西!”春梅气愤地站在门口望着宝华几个远去的背影骂道。“嗨!咱就当喂狗了吧!”木娃叹息着。“咱村子里这帮鬼子熊太坏了,本来县里出钱给咱村子接自来水是件好事情,可到了这帮子鬼子熊手里就变了味道!”铁蛋骂道。“这帮家伙雁过都要拔毛,听说施工单位是人家自来水公司,县里给的钱也是按照工程预算拨的,怎么会不够呢!还不是这帮家伙在捣鬼!”大海气愤地说。“想捞钱就明说想捞钱呗,还什么维修学校!去年说维修学校,收了三万多块钱最后只是把教室的墙给粉了一下,能花得了几个钱?咱该写信告张民生这个狗日的村长去!”铁蛋说,铁蛋读过高中是村子里有见识的人。“对,就该告他,太气人了!咱该多联络些村子里的人象电视里那样写万民折,联名上告!铁蛋你学问多就给咱执笔些状子,咱们大家一起联络人签名!”春梅也附和。“你瞎参合什么呀,告什么告呀,算了算了!也没什么用,春梅,回家了!”大海最怕事,拉着春梅就往屋子里走,春梅是最嘴快好事的,怎么肯回去呢,还要赖着和众人发些牢骚却被大海强拖着进了院子。

    “放开!放开!拖我干什么!”春梅用力摆脱大海叫到。“你又犯老毛病了?忘了上次怎么被抽嘴巴了?以后村子里的事少说,尤其是关于民生的!你嘴巴没把门的,说起事来就没个分寸,也不分是谁到处乱说,传到民生耳朵里又是事情!”大海教训春梅。春梅是个道道趣——就是农村里那种爱串门子、传是非、有点三仙姑的味道的那种人,嘴巴向来没把门的。去年集资维修学校,维修的活是民生的弟弟民权接的,春梅不知从哪儿听说的维修费三万块其实连一万块都没花完,串门子的时候就无意地把这件事从嘴巴里溜了出来:“民生太黑,和民权俩合贪了两万……!应该去乡里告民生哥俩……!”春梅的话被传到民生的耳朵里了,民生大怒,让民权带了几个人打上门来,民权揪着春梅的头发扇了她一顿耳光,连牙齿都被打落了一个,吓的全家不住地哀求!民权几人摔杯子砸碗的把全家吓了个半死,连大海都被这伙人揍了几锤,走的时候民权还留了话:你要是再爱造谣,就打落你满嘴牙齿!”。大海提了挨嘴巴的事情,春梅就老实了。从挨嘴巴后,春梅对民生一家子必恭必敬的,四处讨好他们,今天是300块钱掏心疼了,忘了挨嘴巴的事情了。

    “给媒人的钱送去了吗?”大海问。“送了200块过去,说好了:等媳妇过门了再送300块!”春梅说。“那聘金和财礼都收拾好了吗?”大海问。“好了,都好了!”春梅打开柜子。“这个红包里封着一万块礼金!”春梅边说边取出一个红包递给大海。“还有两瓶好酒,两条好烟,两盒点心!和几块布料”春梅又拉出一包烟酒给大海看。“我跟老杨(媒人)约好了,明早7点县城汽车站见,我给你和大江的新衣裳都收拾出来了,明天起来就换上,忙了这几个月,大江的事情可算要到头了!”春梅说。

    第二天一早春梅就打发大海和大江爷俩吃了饭,春梅给大江全身都换了新:新做的灰色的西装、新买的擦得又黑又亮的皮鞋,春梅还帮大江扎了条花领带,换了新装的大江显得很精神!春梅拉着儿子前后左右看个不够,“大海,怎么样?大江精神吧!”春梅问。“嗯!挺好的!”大海也不住地打量着儿子。“大海啊,领带你会扎了吗?”春梅问。“会了,昨晚练了那么多次早就会了!”大海说。“大海啊,到了女家,你要把大江看住啊!咱大江不知道干净,可别让他把新衣裳弄得脏兮兮的啊!再有早起的时候,你要把大江收拾的整整齐齐的再放他出去,可别再让人看出他傻啊!”春梅忧虑地说,“你放心吧,就是上厕所我都要盯着他的!绝不让他露傻气啊!”大海也叹息着说。春梅一直送两人到村口。“大江,到了丈母娘家不要乱说话,你本来就傻,嘴更笨,乱说话把媳妇吓着了人家就不跟你了!”春梅拉着大江的手叮咛。“那我咋办啊?”大江傻傻地问。“不管谁和你打招呼说话你都向人家笑笑,嗯啊地应付过去,话由你爹和你老杨叔帮你说,知道了吗?”春梅问。“啊!”大江应承着。“到了丈母娘家多干活少说话,还有,吃饭的时候不许超过三个馒头,听见了吗?”春梅嘱咐。“哦!”大江点了头。“大海呀,你把他看住了,别再出了丑,把喜事搅黄了!又白费一场心血!”春梅对大海说。“放心吧,我会把大江看得紧紧的!就两天时间,不会有事情的!”大海宽慰春梅说。

    大海带着大江走了,春梅的心还悬在嗓子眼里。儿子大江自小就得病把头烧傻了,今年已经25岁了,为了他的婚事,春梅和大海跑了几年了,媒人不知托了多少,可都是在相亲的时候女方发现大江是傻子最终黄了,把春梅和大海愁的不得了。几个月前好不容易托老杨在山里给找了个人家,老杨事先就跟女家说了大江是个憨憨的木娃子(有点傻的意思),女家说了只要不是傻子就可以,但女家要了一万元财礼。春梅算了算,财礼钱、办婚事的钱、收拾新房的钱、要是把媳妇娶到家没三万块怎么也下不来!家里所有的积蓄都拿出来也不够三万,看来还得借七八千块钱才能够,春梅边往家走边一路心里盘算着向谁张口借钱能借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