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不论海王此名是否符合人设,而是眼前这家伙刚刚想通二人有关联吗?若是自己,同姓孟就够自己浮想联翩。

    田园园打量着他,道:“他俩是叔侄。”

    陈老九忽视她看傻子一样的眼神,感叹万分:“一门三将,孟家真乃大周柱国!”

    “可不是,我公公生前乃是镇北将军,战功赫赫,加封镇远侯,世袭罔替!我叔父原天下大将军,又承圣恩做了兵部尚书,承荫镇远侯!而我夫君也是骠骑大将军!”说完,田园园骄傲的抬起头,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

    陈老九遗憾:“可惜就是这孟长辉的眼睛有疾!”

    田园园不解:“哎?他眼睛有病?我怎么不知道!”

    陈老九嫌弃地看着她:“若不是有问题,怎会娶了你做媳妇!无貌如无盐!你说他眼睛是不是有问题?”

    田园园大怒:“你这以貌取人的混球!”

    二人斗了几句嘴,海纳走到跟前沉声道:“走吧!前面有镇子可以歇息留宿。”随即,先行一步。

    后面的两人对视一眼,谁也不敢出声询问其中的隐情,默默的跟上去。

    一行人再次上路。此时天边铺满火红的晚霞,如同滚滚火海,中天之上有轮白月,寡淡清冷,不远处点缀着几颗星子,熠熠生辉,红的如血,白的如银,倒是相得益彰!

    第二日,众人在镇子里休整一夜后再次出发,下一站便是宜州。

    进入秋日,太阳纵使再怎么灿烂,落在身上也不像之前那般暑热,车厢里也告别如同蒸笼的日子。

    吃过午饭芃芃揉起小眼睛,田园园将她哄睡后,从车厢里出来倚着车门坐,前面是驾车的海纳。

    迎面吹的风不冷不热,正正好好,渐渐吹走她的困意。

    “海哥……你那日为何那般生气?不像平常的你。”

    田园园说的哪日,海纳明白。他没有说话,轻轻扬了一马鞭,沉默蔓延而来,唯有耳畔的风呼呼的吹。

    她尴尬的挠了挠头,觉得自己自以为是,便道:“是我唐突了,对不住!”

    每个人都有不足为外人道也的难言之隐,她这般打破砂锅问到底的习惯,实在不好。

    就在这时,海纳声音响起来:“在我五岁那年冬天,我娘难产,叫了一天一夜才生下一个女婴,那孩子连奶都来不及吃上一口,便被我祖母扔进弃婴塔。我还记得那年雪特别大,天气特别冷………妹妹连件蔽体的衣裳也没有,又冷又饿的躺在死孩子堆里哇哇大哭着。她的生命力很旺盛,第二日早上我过来看她时,还微弱的挣扎着,明明手脚和小身子已经冻黑……快到中午才渐渐没了声息……我母亲连月子都没出,带着我们哥俩去找我爹,然后就遇到老侯爷,从此以后我们再也没有回过故乡……”ъiqiku

    再看到弃婴塔里的婴儿时,海纳仿佛又回到五岁那年他眼睁睁看妹妹死去的时候,那时他年幼无力救助,可如今已经成年,还是一样束手无策。他对妹妹的死耿耿于怀,懊恼和自责整整折磨了他二十多,至今还记得妹妹在塔底挣扎哭泣的样子,成为无法磨灭的记忆!

    如今再次遇到有人把孩子扔进弃婴塔,自然无法控制才会那般失态!

    田园园放开蜷着的腿,望着马儿背上飞起的鬃毛发呆,良久才道:“杀婴之事由来已久,还是重男轻女的观念导致。你根本无需自责。其实一个女孩生于这般家庭才是绝望呢!我爹我娘便是,若不是我还点用处,说不定骨头都风干了。”

    在她还没穿来前,原身田大花一直过着猪狗不如的日子,最后走投无路投河自尽,这才有了她借尸还魂。而现代的她,小时候是家里的保姆,长大后是父母的摇钱树,仿佛她不是血肉至亲,而是一个工具人!

    人们常说不当家不知柴米贵,不养儿不知父母恩!可时至今日才知道他们的残忍!

    还有那句天下无不是的父母简直就是谬论,毕竟不是每个父母都爱自己的子女。

    海纳轻轻甩了一个鞭子,接着问道:“你为何不劝我原谅我祖母呢?”

    有些人在听到他的故事后,纷纷站在制高点指责他和他的父母不孝,怎能因为一个女婴连自己爹娘都不要了呢!甚至还有人因为此事与他决裂,后来他再也没说过。

    在孝义当道的时代,他们一家的行为可以说是惊世骇俗!

    田园园奇道:“为何要原谅呢?她都杀了你妹妹,是个杀人凶手!”

    当年她看到一个新闻,说是亲奶奶在楼道踩死生下来没多久的孙女时,简直想刀她的心都有了,然后更令人大跌眼镜的是他们父母居然谅解了?!男人还好说,毕竟是亲妈!更过分的是女婴妈妈也不再追究,此时想想细思极恐啊!

    背对着他的海纳轻轻勾了勾唇角,眼神有些哀伤:“若是她还活着,跟夫人你一般年岁,想来也该成婚有子。”Ъiqikunět

    “说不定她早就投胎转世,生到了一个好人家中,做了掌上明珠!”田园园宽慰道:“质本洁来还洁去,定然能托生到极好的人家。”

    “夫人说的极是!”海纳轻轻一笑。

    见他笑了,田园园也微微一笑。

    还好在进入宜州地界后,极少看到弃婴塔。

    可,越是北上天越发凉了起来,早晚温差巨大,几人便同时感染风寒,其他人刚换上秋装,他们几人先人一步换上夹袄。

    陈老九那家伙在一个晚上自己偷偷走了,连声招呼都没打,气得田园园直嚷嚷着要和他断绝关系。

    他们从五月中一直到七月末,二个多月的时间才走了一半的路程,照这个速度下去,九月份到京城算他们速度快。

    这日,他们在宜州一个不知名的小镇留宿整顿,这几日秋雨绵绵,她们正好趁此机会好好休息一番。

    田园园带着小红和芃芃到街上买衣裳,天一天比一天冷,是时候添加些冬衣。昨夜温度低,天上下冰粒子,看样子离风雪也不远了,还是早早打算才行!

    三人从早上一直逛到下午才意犹未尽的回来,看来女人喜欢逛街不分年纪、不分时代,天性如此!

    海纳正在大堂上喝酒听别人吹牛皮,见到三人空手而归,笑道:“你们出去一天,什么都没买吗?”

    田园园抱着芃芃换了个手,小丫头已经学会走路,但是走几步就想要抱抱,反而不如刚开始学走路时积极,“买的多,他们送货上门。”随后侧头对小红说道:“饿不饿?”她想连晚饭一起吃了,省得一会儿再下楼。

    小红摇摇头:“不饿,就是有些累,我先回房休息了!”

    “去吧。”

    田园园抱着芃芃一坐下,海纳对柜台后面的小二招招手。

    小二快步走来,笑道:“客官要什么?”

    “先来两个你们的招牌菜,再来三碗米饭,一壶茶,你要酒吗?”田园园看了一眼海纳,后者摇摇头,“不要酒了,就这么多。”

    “好嘞,客官您稍等!”

    大堂内人不多,今天虽说不下雨,可天还是灰蒙蒙,田园园给芃芃倒了一杯茶,小家伙也渴了,就着杯子咕嘟咕嘟喝了个精光,然后将杯子推到她娘跟前,示意再来一杯。

    “你要什么?”田园园托着下巴,笑着引导她自己说。

    芃芃小嘴一张:“快倒!”说的那是理直气壮。

    “……?!”田园园没反应过来。

    海纳惊喜的夸赞:“不愧是我家小姐,气势十足!”

    “这是没礼貌好不!你说,是不是你教的?!”

    平白遭受无妄之灾的海纳直呼冤枉:“不是我,是陈老九。”

    “陈老九?他都离开两三日,怎么可能是他!”田园园不信,轻轻掐了芃芃白嫩的小脸,虎着脸说:“以后不能这么说,小孩子要有礼貌才行,知道不知道?”

    芃芃懵懂的点点头,接着又来了一声:“老田!”

    “噗!……哈哈哈哈哈哈……”海纳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这回,这回人赃并获了吧!是不是冤枉我了?哈哈哈…”

    “这个陈老九,别让我再看到你!”田园园一头黑线。看来启蒙教育要早日提上日程,至少先让她忘记老田的事!

    没多久,小二过来上菜,田园园这才看到他们隔壁坐着一个老熟人。

    这人一改往日张扬的性子,独自一人借酒消愁,长吁短叹,一副萎靡不振的样子。

    陈老九也认出他是谁,感叹道:“冤家路窄!”

    田园园给芃芃夹了一筷子菜,低声道:“算不上冤家,不过确实有缘分。”

    说着说着,那人忽然抬起头,胀红的脸上浮现茫然之色,环视大堂一圈后,眼神定格在隔壁一桌,失神地打量一会儿。忽地眼睛一亮,顿时喜逐颜开,一改刚才颓废之色,激动地站起身向他们走去,高兴地说道:“他乡遇故知啊!我是周问天!我说过你长的特别像我认识的田园田书生,夫人,您还记得在下吗?”

    海纳吐槽:“嘴挺好使……”

    田园园叹了一口气,明明只有三面之交,充什么他乡遇故知的戏码啊!笑眯眯地看着他:“记得,你叔父是晋州知府的周问天周公子吧!”

    “没错!没错!晋州知府就是我叔父!”他很自然的在空座位上一屁股坐下,很自然的从筷子桶里拿来一双筷子,很自然的夹起盘子里的菜,看两人不吃盯着他看,很自然地招呼道:“吃,吃,别客气,再不吃该凉了!”说完,往嘴里塞了一大口。

    田园园:“……”堂而观之的蹭饭吗!

    海纳低着头,笑得背脊一耸一耸的。httpδ:Ъiqikunēt

    盘子里的菜肉眼可见的少,刚才吃不完,这会儿不够吃,无奈地田园园冲小二招招手再要了两个菜。

    相逢即是有缘,何况二人已经见了三次,不是善缘也是孽缘!

    见他吃的狼吞虎咽,身上的衣服看着还好,但是下裳上有许多泥渍,靴子也磨损的厉害,不像他暴发户的风格啊!

    田园园好奇地问道:“你的小厮呢!”虽然他的小厮没什么存在感,却也见过几次。

    提到他的小厮,周问天的脸一下垮了:“我们遇到劫匪,他丢下我一个人跑了!”

    田园园惊讶:“谁这么不长眼,居然敢抢晋州知府侄子!简直不想活了!”

    海纳嘴角抽了抽。

    周问天怒道:“可不是,我都说了自己是晋州知府的侄子,他们不信反而把我行囊全抢了去,要不是我据理力争,恐怕连身上身衣服也保不住了!实在是可恶至极!”

    “太过分了!是哪儿的土匪这般可恶!”田园园义愤填膺。

    海纳:你激动个什么劲!

    “咦?你不知道?丰城前些日子封城,城内窜入流匪,杀人抢劫无恶不作,听说杀了不少人呢!”周问天疑惑地看着她,嘴上说着话却不耽误吃饭,不一会儿,他面前几个盘子里的菜被一扫而光,吃的是满嘴流油,汤汁淋漓,弄得衣襟上油斑点点,活像饿死鬼投胎。

    田园园放下筷子,盘子里都剩下些边角料,实在没什么可吃的。听他说丰城封城,想起孟长辉让她们提前走的事,看来就是因为此事,不过朝中有人好办事,免受池鱼之殃,笑道:“我们走的早不知道怎么回事!”

    “还得是大姐您呢,运气真好!官府檄文说是土匪流窜,匪徒众多就封了城。不过有知情者说是波托女王回国时遇险,刺客流窜到丰城,官府抓同党呢!哎呀,具体的我就不知道了!当时太乱了,大街上到处抓人,听说有不少人被抓,牢里都关不下了呢!更可气的居然还有人乘机生事,到处强劫偷盗!乱了足有小半个月呢!”

    大姐?这近乎套的!

    这时,“客官,您点的菜到了!”他们要的菜也到了。小二将菜摆上,空盘子撤走,“请慢用!”

    周问天一看继续埋头苦吃,吃的是大汗淋漓,额头上全是密密麻麻的汗珠!(http://.suya.cc/70/70517/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