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刘颖递围巾的这个人,竟然是整个考古队里最没有存在感,最憨厚最老实的老好人乔宏。

    在班上的时候,乔宏是副班长,有班长在前面支应着,副班长就是埋头干活的料。

    进入考古队之后,乔宏仍旧是那个不起眼的人,考古队里一共三个大学生,元妮是卢老的学生,外人都把她当成卢老的助手,颇为推崇。

    刘颖一看就是干部子弟,自己很傲娇,外人看她做派也不敢轻视。

    乔宏就不一样了,他本是农家子弟出身,长相憨厚老实,虽然个头不高,却有一身力气,因此但凡是出力下苦的事儿,大家都找他干,他也是来者不拒。

    这样一个土包子,怎么就敢给高岭之花递围巾?

    这人在行动之前,怎么就没撒泡尿照照自己呢?

    乔宏的脸都红到耳朵根上了,他十分诚恳,“你不知道这边的情况,如果不蒙上点,等到地方就成土人了,又没有水洗。”

    以前是不知道,但现在知道了,漫天都是沙土,被这样的风吹一路,得直接成泥塑。

    刘颖看了看乔宏递过来的大围巾,就是一条普通的男士长围巾,看着很干净的样子,她矜持的接过围巾,“那就谢谢你了。”

    “没事。”乔宏跟扔炸弹的勇士一样,给完了东西,就连滚带爬的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全体成员都目睹了这一幕,但大家什么都没有说。

    不管乔宏是出于什么目的,慕少艾或是扒大腿,总归是在做好事。

    考古队员都是有素质的,既然人家在做好事,那就没啥可说的

    老式卡车轰轰启动,迎着漫天黄土出发了,尽管车上盖着篷布,可沙土还是从缝隙里扑簌簌的落下来。

    只有元妮和少数几个人做了全方位的防护,其他人只是用外套和围巾简单的蒙了一下。

    一开始他们还好奇睁眼看着,后来才发现沙土无孔不入,连眼睛都进,就干脆连眼睛都闭上了。

    卡车本就颠簸,再加上走的不知道是什么路,简直是颠上加颠,八十里路显得尤为漫长,足足晃悠了大半天才到。

    下车的时候,大家都跟土人一般。

    “大家伙快下车吧,我们这块儿啊,就是风大,沙子多,习惯就好了。”副站长说着,一边帮卢老拎东西,一边在前面带路。

    “什么破地方,我一天都不想多待,还习惯呢。”刘颖不满的嘀咕。

    虽然得到了老好人乔宏的支援,但她眼睛里全是沙,还是难受的要命。

    而提供支援的乔宏,把围巾给了刘颖之后,只能用衣裳勉强遮挡,整个人跟泥捏的小鬼一样。

    看乔宏跟在身后,刘颖有些嫌弃,“想要围巾是吧?等洗洗再还你。”

    “你拿着用吧,这两天还用得着。”

    乔宏说完,突然加快速度跑到前边去了。

    刘颖愣了一下,才意识到对方是在献殷勤,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这个认知,差点把她给气笑了。

    她家庭好长得又漂亮,还上了名牌大学,给她献殷勤的男生不计其数。

    但没有一个像乔宏条件这么差,其貌不扬,又是农家子弟,真是要啥没啥。

    刘颖有心嘲讽几句,又舍不得对方的围巾,如今地主家也没余粮,除了乔宏这个大傻子肯牺牲自己成全她,其他人都不会伸手的。

    就算刘颖的家人,现在从百货大楼买十条八条围巾寄过来,以邮政包裹的速度,恐怕等她离开,那包裹都未必能到。

    本着实用性出发的原则,刘颖还是把到口的话给咽了回去,跟着大家伙一起进了宿舍。

    彭大林所说的兄弟单位,其实是一个气象观测站,来接站的就是气象观测站的副站长。

    别看呼图河这地方啥也不产,风沙还贼大,却在地理和军事上有极其重要的地位。

    因此当地还有一个边防站,除了气象站和边防站这两大公家单位,剩下就都是零散的牧人了。

    “我们这条件简陋了点儿,房子有的是,就是床板啥的不齐备,大家将就一下,被褥你们都带了吧?

    没带也不要紧,我们这有应急的,你们要是不嫌弃,可以拿去用。”

    据副站长说,他和站长是轮流值班,这段时间站长回家去了,只有他一个人值守。

    彭大林有点傻眼,不是说好了吗?兄弟单位啥都有,怎么听副站长的意思,竟然只能配发被褥?而且被褥还不大好的样子?

    看着一脸茫然的彭大林,副站长有些不好意思的开口,“接电话给你打包票的,是上边领导吧?

    跟你说实话,上边领导也没来过我们这里,他不了解实际情况啊。”

    当初筹建气象站的时候,被褥用品的确是超额配发,但这么多年用下来,总会有损耗,而且最关键的问题不是损耗,而是……

    “再加上我们这儿常年缺水,被褥啥的清洗起来都不方便,实话告诉你,我们自己用的被褥,都是带回家去洗的。”副站长很认真的说道。

    出发之前,彭大林嫌麻烦,一再跟队员们强调轻装简行,他万没想到,兄弟单位会是这么个状况……

    “出门在外,有啥嫌弃的,能用就行。”彭大林不想承认自己蠢,只能硬着头皮说道。

    副站长豪爽一笑,“那就跟我领被褥去。”

    大家很快就领到了被褥,看着拿到手的被褥,各个表情都是一言难尽,气象站建站有二十年了,这被褥也用了二十年。

    二十年没有清洗的被褥啊……

    副站长有些不好意思,他大声说道,“被褥是有些那啥,但绝对没有虱子,只要天气好,我们都拿出去晒的。”

    元妮儿倒觉得这被褥还行,除了灰尘大一点儿,油重一点儿,其实没啥。

    至少里头垫的是真棉花,铺在床底下当褥子用完全没问题,反正她自己还带了一套,到时候贴身用自己的就行。

    刘颖就不行了,她连衣服都带的少,更别提被褥了,眼瞅着到手的被褥,刘颖几乎崩溃,这玩意儿怎么用?都包浆了。

    就在刘颖崩溃的时候,副站长又来了,他热情招呼大家,“跑这一路都饿了吧?赶紧跟我去吃饭,热乎的,有汤。”

    汤比饭更吸引人,队员们顾不得再研究被褥,呼啦一下子都跟着副站长跑了。

    刘颖鼓着腮帮子跟在后头,一脸不情又不愿。

    食堂很简陋,只有几副原木桌椅,长条桌中间摆着一个大盆,里边装的是面汤。

    吃饭太不积极了,轮到刘颖的时候,汤盆里只剩下了一点底儿。

    炊事员把盆子倾斜过来,很珍惜地用勺子刮了又刮,把那点面汤底都给了刘颖,“下回早点来,这么些人呢,不好估摸数量。”

    别人都有一碗汤,刘颖的面汤却只有一点点,连四分之一都不到。

    吃完这顿饭,还不知道上哪去搞饮用水呢,刘颖这下子真慌了,“就这么点儿了?”

    “就这么点了。”

    “刘颖同学,我不爱喝汤,这碗给你。”同时递过来的还有一个大碗,里面装着满满的面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