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我们不上水,而是上不来水。连续几个车站都没水啊。”乘务员也没办法,他常年跑这条线,知道这条线路的最大问题就是缺水。

    刘颖大吃一惊,“怎么会这样?不是都通自来水了吗?”

    “看你也像个有学问的人,怎么说这么没常识的话?自来水是从哪儿来的?不得有水源吗?

    北边就是这样,春季河道里没有水,地下水也抽不上来,容易出现季节性干旱。

    现在也不太冷了,你多穿两件衣服,再熬一熬就到站了。”说完这番话,乘务员哈气暖了暖手,就跑回去穿棉大衣了。

    刘颖这时才意识到自己天真了,她家里的确是有关系,但没常识。

    临出门的时候,爹妈告诉她,有困难只管找人,除了彭大林,他们家还有别的关系户。

    不过那得到站才有用,现在在火车上,她该找谁帮忙?

    其实断水早有预兆,早在昨天,厕所和盥洗室的水就停了。

    好在现在的厕所是直漏式,不需要水冲洗,只要旅客不在意,还是可以使用的,所以大家根本没往心上去。

    眼瞅着乘务员也加棉袄去了,刘颖突然意识到一个大问题,锅炉都停了,肯定不会再烧开水,接下来她该喝什么?

    “没事,只剩下一两天的路了,就算不喝水也渴不死。”

    “我好歹还存了两口,关键时候润一润就行了。”

    在这紧要关头,旅客们都显示出非凡的智慧,纷纷盘点起自己的存货。

    不管是搪瓷缸子,还是铝皮饭盒,大家多少都存了一点水,只要抿着喝,肯定能坚持到站。

    刘颖一滴水都没有,她用棉被裹住自己,又冷又渴,瑟瑟发抖。

    元妮慢条斯理从床底下拿出一个坛子,当着刘颖的面打开了封口,然后给自己倒了一杯清凉的水,然后喝了半杯。

    有两滴水顺着她的嘴角慢慢淌下来,渗进棉大衣里头不见了。

    看见这两滴水,刘颖的喉头动了动。

    “哎呀,小刘同学,你还有水吗?我刚去餐车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他们停止供餐了,连碗汤都要不出来。

    接下来,只能忍一忍了,坚持到站就好,咱们住兄弟单位,他们肯定早有准备。”彭大林也没水喝,跑过来絮絮叨叨的说着,越说嘴越干。

    刘颖摇头,她一句话也不想多说,不想跟彭大林这浪费唾沫。

    彭大林念叨了几句,主要是表明态度,他对刘颖的处境也无能为力,然后就走了。

    他已经问过乘务员了,最坏的情况就是没吃没喝。

    不过在正常情况下,就算是几天不吃不喝,人也不会死,就是遭罪一点。

    元妮带的行李多,主要是吃喝穿用,当天晚上,她吃的是腌雪里红炒肉沫配锅盔。

    这玩意香的很,就是有点咸,不过元妮不怕,她有的是水。

    老侯大夫跟卢老吃的也不错,车厢里到处都弥漫着食物的味道。

    刘颖用被子蒙着头,也没人问她饿不饿。

    现在的普遍情况是僧多粥少,存货不多,问了就得请客,谁也不傻呀。

    绿皮小火车时快时慢,路上又遇到了一点事,耽误了行程。

    足足两天以后,小火车才到站,下车的那一刻,刘颖的腿都软了,差点一趔趄摔倒在站台上。

    “哎呀,我的妈呀,渴死我了,可算到站了,赶紧弄口水喝。”彭大林又饿又渴,招呼大家出站时,嗓子哑的差点说不出话来。

    跟彭大林预想到的不一样,元妮下车很轻松。

    她的行李多,但主要是吃喝穿用,这一路走来,好些个东西都被吃掉了,衣物加在了身上,行李大大缩减,她一手拎一个行李袋,就轻松地下了车。

    到站就有水吗?

    现实给了彭大林一个响亮的耳光。

    虽然已经三月了,小站却没有一点儿绿色,树木枯黄,大风呼呼的吹着,好些个枯枝都被吹断,在半空中打着旋儿。

    彭大林用手护着眼睛,跑到车站办公室问情况,顺带要口开水。

    “你们要去呼图河啊,离这旮沓还远着呢,还有八十里路呢。”工作人员顺手比划了一下,好像是个很遥远的地方。

    “还有那么远啊?”彭大林暂且顾不上想交通工具,他指了指嗓子,“能给口水喝吗?没有开水,凉水也行。”

    工作人员摇了摇头,“我们这儿春季缺水,这两天水都是按人头供应的,把水给了你,我就没水喝了。”

    彭大林张口结舌,做梦也没想到,还有这么缺水的地方。

    幸亏接站的人已经到了,是兄弟单位的一位副站长。

    听彭大林诉说了这一路的惨状之后,副站长理解的笑了笑,从肩膀上取下一只军用水壶,

    “这儿还算好的,你们还没到呼图河呢,呼图河更缺水。”

    彭大林看见水壶,两眼一亮,他正要痛饮一番,却听对方说道,“接下来还要赶八十里的路,那得小半天时间,这壶水,你先拿给大家润一润。”

    彭大林这才意识到,这壶水不是给他一个人的,而是给所有缺水队员的。

    大家路上多少都有准备,最渴的就是彭大林和刘颖。

    彭大林看着水壶有些舍不得,最后还是咬着牙把水壶给了刘颖,对方喝了好几口,这才把水壶还给了彭大林。

    其他队员也凑合着抿了一口,等大家都喝完,水壶就空了。

    元妮跟卢老并没有参与分水,他们带的水很充足,在车上喝够了之后,剩下的水,都灌进军用水壶里背着,现在军用水壶里满满的,他们的底气很足。

    来接站的是一辆大卡车,副站长尊老爱幼,把驾驶室让给了卢老和老侯大夫,自己跟大家伙一起爬上了大厢,“车开起来风沙大,有围巾啥的,就拿出来蒙上吧。”

    早在下车之前,元妮就把围巾和纱巾都拿出来了,她先戴上纱布口罩,又用纱巾蒙住头脸,最后才系围巾。

    其他人也各自做着准备。

    刘颖皱眉,也打开了自己的行李袋翻了起来。

    她也有围巾,不过是一条漂亮的丝巾,窄长条,蒙住了头顶,就蒙不住脖子。

    这可怎么办?

    就在这时,卡车开动起来,车子一动,连嘴都张不开,只要一张嘴,沙子就呼呼往里灌。

    刘颖赶紧用丝巾蒙住嘴,可这样一来,后脖梗子又露在了外边。

    就在她手忙脚乱的时候,突然有人递过来一条大围巾,“用这个。”

    刘颖抬头一看,只见对方赫然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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